第1集
一场政治权衡,我如愿嫁给了我的心上人。
可惜我不是他的心上人。
一朝和离,他日日到我府上将酸溜溜的情话讲给我的竹马听。
可惜我的竹马不懂诗文,只略懂一些拳脚。
01三年前圣上在围猎中遇刺,我爹替他挡了一剑,那剑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圣上感念,封我为昭宁郡主,指婚给吏部侍郎陆云峥。
这一局棋,我得了心上人,却得不到心上人的心。
因为我不是执棋者,坐在高位的才是。
安忠臣之后,保良臣前途,还在不知不觉间将公主对他拆散有情人的怨怼转移到了我身上。
一举多得。
他知道我心悦陆云峥,他也知道他的女儿成安公主属意陆云峥,他还知道陆云峥是朝廷新辈中的后起之秀,来日会成为他锋利的刃,不能因为尚了公主就藏于刀鞘之中。
可是我不知道啊,我满心欢喜地嫁给自年少就喜欢的人。
他待我温和有礼,细心周到,外人看来我们很是恩爱。
但细细回想,他对我并无一丝真情,在他眼里,我同陆府的花花草草并无区别。
高兴时搭两句话,不高兴时躲着避着,三分脸面都不给。
第一次发现端倪,是他不想碰我,我以为是并不相熟时的别扭。
后来我发现,他在为别人守身如玉。
他从不让我靠近他的书房,我还是发现了他与安成公主往来的书信,他为她亲手所作的画像。
我装作不知道一般,愈发做好一个妻子的角色,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会看到我。
上侍公婆,下抚幼弟,府中事务处理地井井有条。
他也开始对我另眼相看,就在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在慢慢变好时,现实给我重重一击。
嫁给陆云峥一年后,圣上南巡,点名要我随陆云峥同去。
那夜镜州寺里,再次遇袭,我和安成公主同时被掳走,他先在荒山中找到了我,我的脚在慌乱中扭伤,他把我藏在了隐蔽的山洞,嘱咐道:昭宁,你先在这儿等着别出声,我救回安成就来找你。
第一次一个人晚上置身于荒山野岭,我害怕得手都在抖,我也知道救人刻不容缓,只能强压着颤抖抓住他的衣摆:云峥,我害怕,你可不可以早点回来。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转身迅速离开。
裴湛找到我时,已是三日之后,我在山洞中奄奄一息。
02南巡的队伍不能停留太久,客栈只剩下了陆云峥、安成和我。
他们……如何了?
太久没有进食,加上高热,我的声音哑的厉害。
侍女流云一双眼哭得跟核桃似的姑娘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姑娘是圣上赐婚,是姑爷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夫人,他怎可将姑娘安危弃之不顾。
公主金贵,他为人臣子,应当的。
这话不知道在哄流云,还是在哄我自己。
若是姑爷抽不开身,吩咐底下人去寻一寻,何至于这么久才派人去寻,若不是裴世子,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看,连流云都哄不住,又怎么哄得住我自己呢。
陆云峥适时进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流云一眼。
又缓走到榻边坐下,亲自换了我额头上的巾子。
他模样憔悴,看来这几天也过得不好,为安成劳心劳力了不少。
对不起昭宁……陆云峥叹了口气,眼里是深深的疲惫。
云峥,你来啦,公主怎么样了?
我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陆云峥眼里满是愧疚:公主从崖上摔了下来,磕到了头,情况凶险,好在现在已然度过了危险期。
你呢?
脚还痛不痛,还是这样发热,药可都喝了?
我知道安成伤的并没有那么重,否则圣上如何会撇下她不管,原来我在他眼里这般好骗,他似是笃定只要随便扯个借口,我就不会再深究。
嗯,那便好,你代我给公主说声抱歉,不能亲自去看望她了。
好。
陆云峥,我们回去之后就和离吧。
从前我认为男女成婚多是盲婚哑嫁,都是慢慢处过来的,只要我待他好,总有一日能捂热他,如寻常夫妻一般便足矣。
可是现在我有点累了。
陆云峥看着我有些怔愣,如那晚一样揉了揉我头顶:别任性,此事是我不对,要打要骂我都认。
我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待他将手放下,又执拗地回望着他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那里,为什么三日之后才寻到我?
陆云峥,你说个理由,你说我便信。
往日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状元郎,此刻却说不出话来,我觉得有些好笑。
你想过如果我就这么死在了山里,你和安成或许还有可能是吗?
是,但我后悔了。
尽管早就知道了答案,心里仿佛还是被狠狠攥了一把,不过面上倒是平静。
我的眼泪早就在山洞里流干了,我也不想像个泼妇般歇斯底里地斥责他对我的不公,我累了,懒得争了。
我想歇息了……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但陆云峥似听不懂一般,抽开我身后的枕头,将我放躺在床上,守着我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陆云峥早已离开,听说公主痛得厉害。
我自嘲地笑笑,看开之后轻松了不少。
从前也是这样,我生辰时,安成一纸书笺便叫走了陆云峥,留我空坐了一夜,元宵灯会时,我身后只有一众奴仆,迎面走来的是他和安成言笑晏晏。
陛下给他的赏赐时,他也会捡出最好的找个由头送给安成,剩下的才会让人送进我院子。
03外面似是夜鸟啼鸣了几声,我示意流云出去守着。
试探地叫了声裴湛,是你吗?
一个敏捷的身影轻巧地从窗子外跃了进来。
三年不见,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多了些迫人的气势。
怎么搞成这幅鬼样子?
裴湛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倒了杯水,说道。
你能去找我,想必早知原委,何必要我自揭伤疤。
我坐起身来,牵动了脚踝的伤,疼得我龇牙咧嘴。
只有在裴湛面前我才会这般做回自己。
小时候我俩是邻居,他没少翻墙过来找我,然后我俩一起挨罚,见过彼此最丑的样子,自然也不用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
这就是你找的心上人?
秦琅玥,你什么时候瞎的?
你走后我就瞎了。
做了三年的昭宁,陡然做回了秦琅玥,这几年的委屈顷刻间都涌出来了。
裴湛收回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慌乱地凑上来:别哭别哭,打小就怕你哭。
我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原来我只是对着陆云峥流干了眼泪,见到重要的人还是会难过。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问裴湛。
裴湛从前不是世子,他有个宠妾灭妻的爹爹,世子是他打了胜仗立了军功,他爹才去请的旨。
原本这爵位,是想留给他庶弟的。
南沙求和,不日就要入京都朝贡,我师父怕南贼耍花样,叫我回来盯着。
那你还敢擅离职守?
齐将军已经接到了南沙使者,听闻你们南巡,离我不过一日马程,我过来看看不打紧。
裴湛眼里满是心疼,看得我眼眶又是一酸。
你去看过安成了吗?
裴澈的姑姑是盈妃娘娘,也是安成的生母,他们是名副其实的表兄妹。
没有,她那里有你夫君守着。
你说话怪难听的。
见我还能开玩笑,裴湛也放心下来。
我来看看你,今晚便走。
那日我吩咐过搜救的人,他们并不知道你是我找到的。
04裴湛走后,流云心虚地不敢看我。
这丫头,不知何时成了裴湛的眼线,我说从前怎会但凡陆云峥得了赏赐叫我挑选,过段时间必定会收到裴湛送来的新奇之物。
若不是昏迷前那一眼,我都不知道裴湛来过,她竟然能脱口而出我是为裴世子所救。
一切都说得通了,我倒没有责备她,只觉得他们这些偷摸着的动作有些好笑。
毕竟自打我爹走后,我娘进了庵堂,再不曾有人这般将我放在心上了。
一晃在镜州待了月余,从京都走的时候还是盛夏,回来便入秋了。
我的脚落下了顽疾,每逢阴雨天都要痛上一痛。
安成特地过来向我赔礼,送回了陆云峥那件绣了祥云纹的披风。
这件披风是我一针一线绣的,不光这件,这一年来他的多数衣物都是我准备的,选的最好的料子。
这件披风也是那日在山洞里我抓着的那件,你看,不爱你的人,离开时连披风都舍不得给你御寒。
妹妹勿怪云峥,他见本宫伤重,一时情急才没顾得上妹妹,本宫替妹妹罚过云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