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穿着最朴素的宫服，却依旧衬得身姿妖娆妩媚至极。

周王很是心疼地将我从地上扶起。

脸上十分心虚，神情也不自然道：“阿姒，你先去客栈换好衣服，等我处理完政事再来陪你逛...”闻言，我忍着脚上的痛，垂眸点了点头。

周王见状满脸疼惜地替我整理了头发，转头呵斥南婉儿：“你这个宫女真是该死，再伤到王后，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说完他又心虚地用手帕擦去我脸上的水渍，见他描的眉已经花了。

他拿出眉笔还想替我重新上装。

可下一秒眉笔就被南婉儿不小心地打翻在地，她娇嗔一声：“大王，再不回书房大臣们等急了，可就不好了！”

她连针对我的招数都懒得伪装，脸上更是明晃晃的挑衅。

周王面露不快，狠狠掐着南婉儿的脖子，语气冷厉：“给我滚去书房，不然寡人杀了你。”

说罢他又松开了南婉了，任由她红着脖子，气呼呼地嘟嘴离开。

在场的侍女太监，谁都对这宫女的身份地位了然于心。

周王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依旧对我柔情蜜意道：“阿姒，你先梳洗好，等我回来再给你描眉，可好？”

我淡淡地点头，示意他赶紧去。

周王又满含爱意地轻吻一下我的额头，随即吩咐所有侍卫好生保护我：“倘若王后再掉一根头发，所有人都凌迟处死。”

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深情，我不禁在心底冷笑一声。

明明早就移情别恋，何必碍于颜面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

眼见他急冲冲上马直奔书房的方向，我也默不作声地回宫了。

就连湿衣服我都未换，屏退众人后我就静静地站在书房窗外。

看着周王一把将南婉儿扯在大腿上坐着。

他语气冰冷：“你怎么敢出现在阿姒面前的？”

南婉儿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她倔着性子赌气道：“真是可怜天下痴心女子，想见心上人都只能偷偷摸摸地扮成宫女。”

“大王既然不想看见我，那就砍了我的头好了，呜呜呜...”南婉儿红着眼将脖子一伸，露出被掐得青红的皮肤。

而脖颈下的两团春色也显露无余。

周王的耳朵瞬间染上红晕，嘴角上挑。

“大王，这套宫女服勒得人家胸闷气喘，你帮我揉揉好不好嘛。”

她语气一转，心思也十分明显。

周王也顺其自然地搂住她的腰肢，意乱情迷语气轻佻道：“是这不舒服吗，还是下面？”

南婉儿娇嗔一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用手不断轻锤着：“大王，你好坏呀...”
两人打情骂俏，一不留心就滚上床榻了。

窗外的喜鹊声也仿佛在为这二人配乐。

而我就站在此处，看着南婉儿躺下时冲我挑衅的眸色。

听着周王一遍又一遍，对着南婉儿受伤的脖颈不断吮吸。

此刻我浑身发抖，额头也是惊人的滚烫。

明明早已知道他是帝王，是荒淫无度的周幽王。

可还是期盼着他能因为我变得不一样。

明明我也决定结束这一切，可心口还是被刺痛酸楚得厉害。

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书房里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的娇吟声交织着。

我痛苦地蹲下捂住双耳，却还是隔绝不了。

它就像一道惊天骇浪，将我冲蚀地彻骨心寒。

最终我强撑着病体，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回到寝宫后，我看着镜中的自己。

原本画好的黛眉脏了，脸颊上竟是黑垢，衣服也是脏兮兮的，狼狈不堪至极。

我忍着心痛擦净脸庞，这是最后一次为了他难过落泪了。

平静下后，我仔细端详起这面合欢镜来。

思绪恍然回到那年被献进宫的大婚之日。

周王将这刻有龙凤图案的镜子赠与我，眼里全心全意都是我。

他躺在我的怀里，拉着我的手，言辞恳切道：“阿姒，以后寡人定要你做我的王后，永远只宠你一人。”

我垂眸看向他，芳心暗许。

从那以后他也说到做到，对我提的任何要求都满足，遇到大臣骂我红颜祸水也会为我据理力争。

最后，他原本的王后和太子都因冒犯我而被废黜。

可现在，镜子纹丝未动，镜中人却只留我一人。

向来不爱笑的我，今日为了他嗤笑三次：“小翠，将镜子砸了吧。”

一个誓言而已，我弃了。

周幽王，我也弃了。

独坐夜半，直到我浑浑噩噩地躺在榻上假寐时，周王才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揽入怀中，在我脸庞上贪婪地轻吻着。

我没理他继续闭眼装睡。

下一秒他又自顾自地在我耳旁，说只爱我一人千千万万遍的誓言。

直到他口干舌燥信以为真时，才沉沉睡去。

我睁眼打量着他微微蹙起的眉眼，那里有我读不懂的疲倦。

再一日醒来时，周王已不在我身边，而我也明显感受到体内的情丝在飞速消失。

如同逝去的爱一样，终难再返。

太监又传周王的令，给我送来许多绫罗绸缎和稀奇玩意，还代为传话：“王后娘娘，大王这几日忙于政事，说多有疏忽请您别见怪。”

我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朝中奸臣当道不管他是真忙得焦头烂额，还是去书房做样子宠幸南婉儿，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最后两日，我想再多陪陪我的儿子。

可看着他那愈发酷似周王的眉眼，我心里隐隐不安。


因我不喜胭脂刺鼻的味道，后宫之内早就禁用了。

看来是周王特意命人去民间采买的胭脂口红，拿来哄美人高兴的。

他脖子上的吻痕又红又小还未消散，恐怕是刚刚还在和南婉儿在书房颠鸾倒凤吧。

见他眉眼间疲惫的神态，我的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周王丝毫没注意到我的异样，动作娴熟地为我第一次描好了眉。

只怕还是从她那练了无数次手学会的吧。

看着镜中不施粉黛却清冷绝美的我，他满眼爱意连连称赞道：“寡人的王后，真是冷艳绝尘。”

我抿了抿唇，趁他不注意将那缕青丝连同一张纸条藏在荷包里，再递到他手上。

“大王，这是臣妾亲手所绣，答应我日日戴在身边，等到三日后再打开可好？”

周王笑眯眯地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好，寡人的阿姒还准备了惊喜，真是有心了。”

看着他的笑脸，我心里想的却是，三日后情劫结束，世上将再无褒姒这个人。

第二天周王下了早朝后，并没有腻在书房，而是兴冲冲地要带我去民间逛集市。

民间热闹自由，比起密不透风的王宫好上数倍。

我也起了兴致露出笑颜。

如果当初不是我一意孤行想要改变周王的命运，我绝不会变成褒姒沦落为深宫妇人...如今这一切，也快要结束了。

周王下了轿牵着我的手漫步在拥挤的闹市中，时不时便要回头看我，生怕为我画的眉被蹭掉。

突然有个卖胭脂的小厮凑到跟前，笑呵呵地拦住我们：“公子，给夫人买点胭脂水粉吧，女人都会喜欢的。”

我捂着鼻子微微皱眉，刚要回绝，周王却已经笑着为我挑选起来。

他对着那小厮箱子里的胭脂口红翻来覆去，最后大手一挥全要了。

“夫君，你忘了？”

我心下一凉，出口提醒。

周王满眼笑意，语气宠溺道：“阿姒，怎么了，是不是哪个不喜欢？”

我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夫君，我从不喜欢这些胭脂水粉。”

周王脸色一僵，似是想到什么，神情十分尴尬。

他紧紧皱眉，愠怒道：“阿姒，哪个女人不喜欢这些，你别太摆架子拿桥了！”

闻言我只觉得心中像扎了根刺。

从前他不惜点燃烽火台，将平日威仪赫赫的诸侯们戏耍的手足无措。

只为博我一笑。

如今却觉得我不似他金屋藏骄的美人好逗弄，便当街怒怼我。

这一刻，我突然很想知道，我究竟在他心里算什么？

我正想开口，和周王的身间却突然窜出一个身姿妩媚的宫女，一把将我撞到在地。

我躲闪不及，恰巧又被楼上掉落的一盆水浇了个透心凉。

现下披头散发，脸上更是遍布黑色污迹，整个人狼狈至极。

而那宫女嘴角上扬眼里尽是不屑，又含情脉脉地看向周王:“大王，不好了，宫里出事了！”

“众大臣还等着您回书房议事！”

周王皱眉暴怒，命人处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

却在转头看清来人的瞬间，叫停了。

我也狠狠一怔。

这宫女我认得，就是周王藏在书房里的南婉儿。


“这位小仙子，你确定要提前结束情劫吗？

一旦结束可能身陨魂灭，绝无任何回转的机会。”

月老十分诧异，但还是为我解除了同心结。

他随意翻着姻缘簿说道：“三日后情丝剥离干净，人间就再无褒姒了。”

“等等，你就是褒姒？”

月老一脸震惊不可置信。

世人皆知周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那红颜祸水就叫褒姒。

此刻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哪怕万劫不复，我也不想再与周王纠缠不休了。

......从月神庙出来后，整条街上都花团锦簇。

明明是肃萧的冬日，空中却飘满了我最爱的桃花。

城门口刚进都城的老妇一脸不可置信，惊喜地感慨道：“原来这就是镐京啊，真是神奇冬日里竟也能百花齐放！”

一旁的路人不禁嗤笑一声，鄙视道：“真是没见识。”

“褒姒王后可是深得大王恩宠，车辆出行必是鲜花开路！”

“对啊，周王为了她连王后和太子都废了，真是用情至深啊！”

闻言，我坐在马车里，心里不禁长叹一声。

如今世人皆知，当今的周幽王姬宫湦把王后褒姒捧在心尖上宠。

曾经我家破人亡被褒国进献入宫，终日惶惶不得展颜。

周王一连数日不上朝，撕遍了宫中的绫罗绸缎才博我一笑。

就连当时的王后申氏命人让我向她请安，都惹得周王大怒将她打入了冷宫。

太子为母报仇扬言要除了我这个妖姬，却被周王废了改立我的儿子为储君。

我拧眉劝周王以大局为重，不可感情用事。

他却说：“你的事在寡人眼里看来就是大局。”

当着众朝臣的面，他更是向天立誓此生唯宠我褒姒一人，不然定将西周断送灭亡。

他用了最盛大的仪式封我为后，并昭告全天下诸侯前来观礼。

从此西周境内，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孩提，无不对我们这对神仙眷侣连连称奇。

无数个侍奉周王的的夜晚，他也会腻在我的怀里耳鬓厮磨。

“阿姒，我早在见你的第一眼就沦陷了，以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生生世世都不分离，可好？”

我从不怀疑他的真心，只是帝王之家的情种总是晦暗难辨。

两个月前，诸侯国又进献了个美人。

周王大怒命人将进献使者扒皮抽筋，却偷偷将那美人藏在了书房一角。

我知道他每次深夜起来借口去批奏折，都是去找那个女人。

不知不觉，周王一连数日未出书房。

众人都暗自窃喜，大王终于摆脱了我这个红颜祸水的诱惑，开始勤勉于政了。

我苦笑一声，不再沉溺于别人口中周王与我情爱故事，让马车加速回宫。

回到芳华殿中，我拿出一把剪刀。

将自己的一缕秀发剪了下来。

都道割袍断义，那我如今就断发割爱吧。

青丝赠吾爱，也算是对曾经的一番交代。

最后一丝秀发飘落在地，身边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周王驾到。

他带着一堆珠宝来看我，笑着将我揽入怀中。

“阿姒，你拿剪刀做什么？”

我捏着那缕秀发的手颤了颤，故作淡定地拿起一旁的荷包遮住。

周王似是察觉到我的低落，轻声哄道：“寡人的好阿姒，最近寡人一直处理政事无暇顾及你，多日不见你都消瘦了不少，可让寡人好生心疼啊。”

我没戳穿他的谎言。

毕竟日日抱着那丰腴的美人入怀，乍一看我这细腰确实是瘦。

周王笑着用手勾起我的下巴，又拿起一根眉笔为我画眉，语气极尽温柔。

“是谁惹恼了我的阿姒，寡人帮你出气好不好？”

“好阿姒，别不高兴了，蹙着眉画出来的眉毛可就不好看了。”

我低头不语，在他俯身为我描眉的瞬间，就闻见他身上传来的的胭脂味。

抬眸一诧，又撞见他脖子上的红印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