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往，泪水早就肆虐，不过现在不会了。

他好像不习惯我这样沉默，没有哭闹的样子，不耐烦的摆摆手：

「快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我在思考要不要开口问他拿钱。

莫斯年突然冲着我的左耳大吼：

「小聋子，你又在装聋作哑什么！」

「够了，今天佳禾生日，都在这里闹什么！要吵出去吵。」褚延脸色突变，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见我呆愣在原处，没有争吵的迹象，他只说：

「早点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以后，没有以后了。

莫斯年还想推我，我侧身躲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褚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林佳禾的撒娇声拦住了脚步。

一夜无眠，早起准备上班去。

褚延倒是出现在家里，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买了你爱吃的虾饺和馄饨。」

自然到好像昨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摇了摇头：

「没胃口。」

脑子昏昏沉沉，耳朵里也难受。

这个人工耳蜗迟早要更换。

我刚想和他提这个事，只见他黑着脸道：

「沈天晴，不要不知足，这个台阶你应该下了。」

我没忍住问道：

「褚延，什么是台阶？是你拿我会过敏的虾饺来做的台阶吗？」

我对虾过敏，他也不会记得，就像他不记得我要更换耳蜗一样，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褚延的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又强撑着性子道：

「那就吃馄饨。」

「没时间了，我要去上班，今天有组客户来拍摄。」我收拾东西要出门。

他强硬将我按在桌前：

「吃完，我送你过去，你一个小小摄影助理，就算迟到，也不碍事。」

以前就是暴雪天气，他也没有提过送我上班，只会说：干那种三五千的工作，还要让他送纯粹在耽误他的时间。

他看不起我的工作就像看不起我这个人一样。

我知道不吃完，他是不会放我走的。

于是忍住不舒服，狼吞虎咽将馄饨吃完，只用了2分钟。

他双手撑在桌边，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好，沈天晴你够犟。」

打开副驾驶正准备上车，我突然不想坐在这里，褚延也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副驾驶都是文件，你去后面吧。」

那甜腻的香水味正让我恶心，我没有反驳，立即坐在后排。

文件是假，那副驾驶上贴着佳禾宝贝专用座位的标签倒是真。

车内音乐响起，竟然也是林佳禾的歌。

我难受的想要捂起耳朵，不甚碰到耳蜗，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褚延这才调低声音，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

他从后视镜中看我一直在调整耳蜗位置，轻咳一声：

「我已经联系好医生了，等忙完这段时间，我陪你去更换。」

不用再等了。

很快车就驶到公司楼下，我下车后，褚延也跟在身后。

刚进摄影棚就见林佳禾已经做好妆造准备拍摄。

见褚延上来，林佳禾激动道：

「阿延，你也来陪我啊。」




声音贯穿耳膜，扎的我好痛，手还紧紧掐在我胳膊上。

褚延一拳将他掀翻在地，恶狠狠道：

「谁让你碰她了？是你打她的？」

经纪人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林佳禾出声阻拦：

「阿延，艾达是有点冲动了，但是天晴确实欺人太甚。」

「道歉！天晴！」褚延也是发了狠。

邱老师哀求的目光看向我，我知道他还要在这个圈子里混的。

「对不起，林小姐。」

六个字像刀一样划过我的肺腑。

艾达起身，蔑视道：

「什么东西，给我们佳禾提鞋都不配。」

褚延反手又给了他一耳光：

「现在该你道歉了。」

没必要了。

他不听我的解释，不信任我，现在用权势压着别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摆了摆手，自己退到后台。

褚延想跟上，我低声道：

「陪林小姐处理事情吧。」

他这才堪堪停住脚步。

不多时，褚延推开梳妆间的门。

手上还拿着冰袋。

「敷一下，都肿起来了。」

我接过冰袋放置在脸上。

只听他继续道：

「为什么要这么倔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和我直说，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搞的大家都没面子。」

原以为他会有一丝心疼我，却没想到是嫌弃我丢了脸面。

我昂起头质问道：

「所以，我还要做什么吗？」

「赔偿，还是继续道歉？褚延，你想我做什么？」

褚延有些烦躁的挠了挠脑袋，吐出一口浊气：

「我没想这些，我只想你安安稳稳的。」

林佳禾也洗干净妆面，出现在后台，声音中还带着委屈：

「天晴对不起，我替艾达和你道歉。」

「阿延，我知错了，一件衣服而已，不应该闹成这样。」

褚延没有起身。

林佳禾有些无措的看向我：

「天晴，我过两天要去个慈善义演，你可以教我几句手语吗？」

见我没有应答，林佳禾慢慢攀上褚延的臂弯，娇嗔道：

「阿延，你帮我和天晴说说呗。」

「是有报酬的哦。」

我现在缺钱，真的缺，我需要钱去更换人工耳蜗，不可能在离开之后还问褚延伸手要钱的。

褚延俊朗的眉目扫过我，抢先开口道：

「天晴，佳禾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帮帮忙吧。」

「好。」我不加思索道。

他们没想到我会答应的这样快，脸上一阵错愕。

褚延说罢，就说犯了烟瘾要出去抽烟。

林佳禾让我教了她一些简单的手语，诸如，你好，谢谢，感谢大家来参加等等。

我面无表情的教着。

她突发几声轻笑：

「沈天晴，你到现在还看不清褚延爱的是谁吗？」

「学会了吗？」我掏出手机收款码：「学会，请付工资。」

「难道你从阿延身上什么都没捞到？图什么啊。」她尖细的指甲点开手机羞辱般的扫了十万过来：「残疾人的工资应该没这么高吧。」

说罢，踩着高跟出去，顺便带走了褚延。

再次看见他们，是在新闻的头版上。

「林佳禾慈善义演侮辱听障人士」




更换人工耳蜗当天，我去找褚延。

推开门，只见他背对着我搂着林佳禾深情对唱。

他的朋友见我到来，故意问道：

「真的打算和那个聋子结婚啦，那佳禾怎么办？」

「佳禾是我认定的妻子，那个聋子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他嗤笑一声道：

「老头子不愿佳禾进门，我只好娶个聋子回去恶心他了。」

我默默关上门，拨通电话：

「老师，我想去支教。」

「天晴，我问了院里，这批支教老师五天后就出发了，你如果真的想去，我就给你报名了。」

我轻声道谢：

「谢谢崔老师。」

刚挂断电话，身后便响起嘲讽的声音：

「小聋子，褚延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怎么还死皮赖脸的不走啊。」

是褚延的好友莫斯年。

我不想回答，正准备转身要走。

却被他扯住包带，硬生生拽进包间里。

「来，褚延快看看谁来找你了。」

褚延的手还搭在林佳禾的肩上，紧蹙的眉心出卖了他的不悦。

他还未张口，林佳禾起身将我牵着，温柔道：

「我们讲话你能听见吗？」

莫斯年冷哼一声：

「佳禾，我看你就是太善良了。」

林佳禾转头看向褚延，有些担忧道：

「阿延，这里这么吵对天晴的听力会有伤害吗？」

阿延，这个称呼可真是讽刺，刚谈恋爱的时候，我也自不量力的喊过，却被他何止，他说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喊他。

原来只是不喜欢我这样喊而已。

褚延笑的缱绻：

「没事。」

话音刚落，莫斯年恶趣味的将音响声音调到最大，震的我耳膜都在发痛。

我想逃离，却被林佳禾擒住手腕：

「既然没事，今天是我生日，天晴你难道不唱首歌祝我生日快乐吗？」

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褚延可以理所应当的忘记要陪我去更换人工耳蜗。

他是知道的，这个耳蜗已经老旧，严重影响到我右耳听力。

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就是像他说的一样，我只是个聋子，而林佳禾才是他认定的妻子。

冰冷的话筒在我手中，格外突兀。

褚延也好似看不见我的窘况一样：

「唱吧，佳禾今天难得高兴。」

已经唱到副歌，我还没有举起话筒，莫斯年急了：

「你什么意思，故意来搅局啊！」

说罢，还对我不停推搡着。

褚延这才发话：

「斯年，住手。」

林佳禾将我护在身后，看似安慰：

「是不是手语打多了，所以不太习惯唱歌了，没事的，今天都是我鲁莽了。」

转而眼泪汪汪的看向褚延：

「阿延，对不起。」

「你又没错，干嘛道歉，你今天可是小寿星。」褚延将她揽在身前，轻声安抚。

那样温柔的模样，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记忆中。

我以为冷静自持才是他的底色，真是错的离谱。

「沈天晴，我原本以为你知进退，但是你今天真的越界了。」

男人转头用最冰冷的语气同我说话。

我顿了顿没说话。




我手上整理道具的动作一顿。

原来，送我，跟上来都是为了林佳禾啊。

沈天晴你差点又自作多情了。

「你看我穿这套衣服好不好看，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我特意把她它穿来拍杂志封面。」

林佳禾提起裙摆在褚延面前转了几圈，娇俏的像个小公主。

褚延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身旁人都在起哄：

「哦，佳禾真的太幸福了，事业爱情双丰收啊。」

林佳禾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娇嗔道：

「哎呀，大家别乱说啦。」

一番寒暄过后，拍摄正式开始。

邱老师掌镜，我是他的助理，负责整理服饰，准备道具。

「天晴，我腰这里有点不舒服，你能进来帮我整理一下吗？」

林佳禾叫停拍摄。

我跟进试衣间。

只见林佳禾双手环抱在身前，一改往日恬静的模样，冰冷道：

「你还真是能忍。」

我没出声，想要上前替她整理。

却被她反手推开，啐了一口：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碰我！要不是你救了阿延，阿延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现在已经回来了，你最好识相点，自己离开。」

对，她说的都对。

我不过是拿一只耳朵，换了褚延几年怜悯，等她回来就要物归原主。

她用力撕扯裙摆，哗啦出现一道数尺长的口子：

「啊。」

经纪人立即冲了进来，将林佳禾护在身后，看着她手中烂掉的裙摆，扬起手给我一耳光，呵斥道：

「你竟然把衣服弄坏了，蠢货！」

邱老师挡在我身前，一个劲的道歉。

我扯住邱老师，轻声道：「不是我弄的。」

可是试衣间没有摄像头，没人能证明我的清白。

褚延见这边一片混乱，也从沙发上起身过来。

见我脸颊红肿，刚想开口，林佳禾便死死挽着他的手腕：

「阿延，对不起，你送我的衣服被弄坏了。」

经纪人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必须让她赔偿！开除她！」

「够了。」褚延拥着林佳禾走出试衣间，心疼的拿起帕子擦拭她的眼泪。

「褚总，我这个助理还是个残疾人，没了这份工作她要怎么办啊。」邱老师硬着头皮拉着我去和褚延道歉。

我不愿低头。

林佳禾顿时气红了双眼：

「天晴，就算是无心之失，你也应该要和我道歉吧。」

褚延语气柔和却又带着压迫：

「天晴，道歉。」

邱老师也在扯着我的衣袖。

可我岿然不动，没做过的我不会认。

林佳禾突然泪崩，诉说自己的苦楚：

「我被逼远走海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拿到第一个杂志封面，现在却搞的这样一团糟，阿延，当初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回来啊。」

「没有的事，佳禾别胡思乱想，一件衣服而已。」褚延手忙脚乱哄着。

转而对我讥讽道：

「沈天晴，你现在也学会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了？我让你和佳禾道歉。」

「不是我弄的。」我昂起头来。

「好，报警！赔偿！」经纪人冲了进来，冲着我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