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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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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人人都知道,我赖在国公府不走,就是为了攀世子爷这支高枝的。
高门大户的小姐们唾我手段低劣,
府里的丫鬟们骂我痴人说梦,山鸡还想变凤凰。
只有世子谢循对我处处维护。
我满心欢喜的以为他也心悦于我,
直到我亲眼瞧见他把我送的生辰礼嫌恶的丢到一边。
我才终于明白,我于他而言,就是个逗趣解闷的玩意儿。
后来国公爷为了报恩当众许了我一个愿望,人人都以为我是要求和谢循的婚事,
我于席间不卑不亢的坐着,慢吞吞的开口:
“世子博闻广识,又对我十分照顾。”
“我想请世子爷认我为义妹。”
众目睽睽之下,世子谢循铁青着脸,捏碎了杯盏。
……
国公夫人生辰那日,府里的公子小姐们都亲自预备了寿礼。
二小姐和我关系最好,抱着怀里的画卷凑过来问我:
“春棠,你准备的什么?”
我毫不设防的掀开多宝盒的盖子,一边给她看一边认真解释:
“这是我从宁州老家托人锻造的纯金如意,上面的翡翠和玛瑙,都是我阿爹在西域……”
我话还没说完,周围便响起几句不大不小的嗤笑声。
就连二小姐都一脸忍俊不禁的样子。
“你瞧她,果然是从小地方来的暴发户……还金如意……”
“……夫人高洁不染,最厌恶这些黄白之物,她这不是故意……”
周遭讽刺的眼神和不屑嘲弄的话让我如芒在背,
我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立时局促起来。
这不对吗?
我茫然无措的合上盖子,是我又做错了吗?可如意,如意明明是好兆头啊,
阿爹说京城的官家夫人们都是见过好东西的,寿礼送如意准没有错。
我读书不多,并不能理解他们为何发笑,我只知道,一定又是我哪里做错了。
我刚到京城那会儿,笨手笨脚的学小姐们行礼的时候,他们便这样在背后偷笑。
一起去学堂,他们知道我不识几个字的时候,也这样笑。
就连和我关系最好的二小姐也只是安慰我:
“春棠,他们不是故意针对你,他们就是……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
什么姑娘?
乡下来的

别哭了。
我在心里骂自己,
别哭了,不许哭,废物。
那天后来,我还是没有冲上前去质问。
月儿急的要哭,抓着我的袖子问我:
“姑娘,他们,他们怎么能那么对你!”
“咱们去找夫人要个说法去!”
我脑子木木的,完全没法思考,月儿的眼泪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我连路都要看不清了。
谁会信呢?
所有人都觉得谢循对我那么好,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
谁会信他只是为了好玩儿,只为为了想看我出丑才对我这样宽容的。
“我是不是不该来京城的?”
会不会其实是我的错?
会不会是因为我太胆怯,表现的太好欺负,会不会是因为我无名无分的借住了国公府落人口实,
所以他们才要这样变本加厉的欺负我呢?
是我的错吗?
可我从头到尾又做错了什么?
先生讲的任何一条策论里都没有教过我,如果我没有错,人家还是要欺负我,
那我该怎么办呢?
一只不会反抗的鸟儿究竟有什么好玩弄的。
难道就要看它丑态百出,听它无力挣扎被困在笼子里细弱的叫声吗?
那天我枯坐着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记起来,
阿爹跟我说过的,他说阿棠,要你去上京也不是为了挟恩图报,
你若是觉得不好玩儿,就回宁州来。
临行前他摸摸我的头,语含不舍:
“嫁不到好夫婿,爹就养你一辈子。”
上学时夫子便说我天资愚钝,一样的策论要讲许多遍我才能听明白。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想清楚,
阿爹其实也不是要我来攀高枝,他也不是非要我嫁一个名门贵公子。
他只是希望我过得好,
他想让我开心而已。
就像我小时候怎么也学不会策论,便不必再学,摔过马,就再也不用学骑马。
猜不出灯谜也没关系,我又不是非缺那盏花灯。
上京城的人都不喜欢我,
正好我也不需要他们的喜欢。
是我把所有事都想的太复杂,其实这事原本是很简单的。
这里不好,那就回宁州。
第二天一早我便收拾了行囊,预备去跟国公夫人告辞。
原本也是我不
姑娘?
还是大字不识,不知礼数的姑娘?
我鼻腔有点发酸,心里委屈,她们背地里瞧不起我,我又不是不知道的。
就算当着面叫我一句“谢小姐”,背地里也会小声嘀咕,
“乡下来的野鸡,也配被叫小姐了?呸。”
我垂着头,手指几乎要在怀里抱着的盒子上扣出印子来,连嘴唇都咬的泛白。
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身后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如意怎么了?”
“我看看,四妹妹前些日子刚被先生说了字丑,该不会是手抄了百寿图吧?”
“五妹妹手里这护膝,去年不就送过了,怎么今年还送?”
我猛的回头,正看到烫金滚边的红袍一角,那人笑嘻嘻的往我身后一站。
“如意怎么了?我瞧着如意便很好。”
我心脏砰砰跳动,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是谢循。
谢循待我很好。
从我到京城来借住在国公府里的这些日子里,
谢循是待我最好的人。
他会在姑娘们当面戏弄我的时候出声反驳,会在丫鬟们背地议论我的时候当面斥责。
旁人都说,谢循这个混不吝的,往日家里的表小姐堂小姐来了,
他不上赶着讨打都算不错的了。
竟然还上赶着护着。
又背地里嘀咕,说我既不出身书香门第,也未生于簪缨世家,
一个出身低微的商户女,到底是怎么给谢循灌了迷魂药,就得了他的青眼。
这话我自然也问过谢循,他那会儿正满不在乎的帮我抄老师留的那份课业,头也不抬的答我,
“新鲜。”
上京城的姑娘小姐们循规蹈矩,不会凫水,也不会用草编小兔子。
他没见过,自然觉得新鲜。
谢循带我一起去游湖,泛舟,就连那些我连听都听不懂的诗会,马球,
他也总把我带在身边。
只是我做不出飞花令,也不会骑马,
那些只有他们能消遣取乐的事情,我只能讷讷的站在一边。
谢循总在我被冷言嘲弄时出声维护,又安慰我说不会这些也不要紧,
等待在京城的时日长了,自然就会了。
久而久之不止丫鬟们有闲言碎语,
就连二小姐都以为谢循对我有意思,旁敲侧
请自来,国公夫人碍于面子才让我住进来,
换做是谁,被一个远道而来的乡下姑娘贴上来打秋风,还痴心妄想的想嫁给她儿子,都不会开心的。
她不喜欢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今我要走了,所有人都该开心的。
可我人还没走到后院,就听远远的从前院传来的高呼声。
“国公爷回来了!”
“是国公爷回来了!”
我脚步一滞,身后便有人迎上来,
谢循撞了撞我的肩膀,表情姿态都和从前没有任何差别,
“春棠,我父亲在南州就职今日才回来,你还没有见过呢吧?”
“走,我带你去……”
他说着便要来拉我的胳膊。
我瞧着他的样子,好像昨天那些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好像一切都只是我幻想出的噩梦。
他把这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
可是我不能。
我动作轻巧的躲开他的手,垂着眼:
“世子自重,被人瞧见了了不好。”
谢循的手抓了个空,诧异的抬眼看我,好一会儿没发出声音来。
“你……”
他指着我“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我舒了口气,头一次觉得,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原来也不难:
“我今日启程回宁州,世子,往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你也不用,不用再虚情假意的对我好了。”

邀我同去的,他没所谓的劝我说,没玩儿过有什么要紧,玩着玩着就会了。
当时我心口发烫,只觉盈满了暖意,以为他是真的要带我去见见世面。
可谢循执意要我骑在马背上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听到周围隐秘的看热闹的目光和嘲笑声吗?
他不顾我害怕也要松开缰绳的时候,是真的由衷的希望我能融入其中,希望我能玩儿的开心吗?
我突然有点不敢想下去了。
“还有花灯节那天猜灯谜,就连七岁小孩都能猜出的谜底,她竟一个也答不上来,哈哈哈……”
花灯节。
那天谢循早早的来找我,提着个小兔子形状的灯,说这是他在街上赢得。
“春棠,你想不想去玩儿?”谢循眼睛亮亮的蛊惑我:
“花灯会上好玩儿的还多着呢,比这盏灯还漂亮的更多呢。”
我那会儿刚来京城不久,又总遭丫鬟小姐们取笑,并不怎么出门,
但他这样兴致勃勃的来问我,我便也心下欢喜的答应下来。
到了卖花灯的小摊前我才知道,这灯不是花钱买的,而是猜灯谜换的。
“春棠,你要不要试试?”
谢循温声细语的问我,又像是怕我有所顾忌,鼓励我:
“怕什么?他们又都不认得你,答错了也不怕。”
我被他推上前去,看那些晦涩难懂的谜面,磕磕巴巴的连着打了几个都答错了。
就连周围的几个小孩都捧腹大笑的叫着“羞羞羞”,我红着脸想退开的时候,谢循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看起来似乎也觉得我绞尽脑汁想谜底的样子格外有趣,起哄让我多猜几个。
我下不来台,如他所愿的继续猜,也没猜中一个。
那时候他是真的希望我能玩儿的开心,还是只想看我的笑话呢?
在那些我因为旁人的话辗转反侧的日子里,我一直把谢循当做是我的救星,
可他真的是吗?
他站在风雨中替我撑了把伞,
可如果,这风雨都是他给我带来的呢。
那几人还在说笑,谈起我的丑事笑的前仰后合,
谢循站在他们之中也并不那么显眼。
我浑身都麻木,只觉得他们再说什么我都听不到了,耳畔轰隆作响,眼泪不受控制的争先夺后的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