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越择和吴特助走入茶庄，被徐老板的徒弟迎接了进去。

蒋越择随口问：“你师父不在？”

小陈道：“今早还有几个贵客，我师父先去那边了，一会儿就过来。”

蒋越择点点头，等待着小陈沏茶。

等候的工夫，他低头看了看手机。

夜阑汐还没给他发消息。

所以，这是在等他主动？

夜阑汐将他送的东西都打包寄过去，又号称自己怀孕，还去公司辞职，不就是要等着搬去他那边？

但现在又过了一天，还没动静是什么意思？真要自己主动？

蒋越择想了想，男人嘛，偶尔主动一次，给女人一个面子也不是不行。

正好吴特助去送茶，到时候给她个台阶，她就该搬去和他住了。

“蒋少，您尝尝，这些都是您电话里提到的口味。”小陈道。

蒋越择收起手机，开始品茶。

隔壁院落传来古琴声。

蒋越择一边品茶，一边转眸：“弹得不错。”

小陈不好意思笑道：“是我师兄在弹，他练了几年，最近刚从山上回来。”

蒋越择道：“那一会儿要见见他。”

他放下茶杯，指向其中一款绿茶：“这个包起来，给我父亲生日的。”

小陈于是连忙用上好的檀木盒装了，随后将刚刚冲泡好的乌龙茶端过来：“这个大红袍，今年产量有点少。主要是那边气候问题，一直大雨。”

蒋越择尝了尝，是夜阑汐喜欢的。

他道：“一共多少？都包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老徐过来了，脸上带着笑：“蒋少来了，有失远迎。”

蒋越择放下茶杯：“这次的大红袍好像比往年的香。”

“是啊。”老徐道：“可惜今年总共就半斤，刚刚还被定了，靳家二少夫人特别喜欢。”

蒋越择一愣。

他还打算送夜阑汐的，没想到这次就只有半斤，还全没了。

他问：“产地那边，今年还会有吗？”

老徐摇头：“那边连降大雨，爆发了几次泥石流，今年恐怕是没有同等品相的了。别的茶山有也是差点儿，蒋少恐怕不太看得上。”

“那的确遗憾了。”蒋越择心头叹息一声，随即问：“靳家二少？他结婚了？”

老徐点头：“是啊，刚带他太太来了，很漂亮。”

说罢又道：“蒋少，听说你也订婚几年了，如果结婚，可一定要通知啊！”

蒋越择又拿了一杯红茶，慢条斯理喝了口，只觉得喝过刚刚那杯大红袍，这杯红茶始终逊色了些。

他放下来，道：“靳二少都结婚了，看来我也应该考虑了。”

京市这些豪门圈子的继承人，虽说和靳冰宸并没什么交集，但听对方事情都快听出茧子了。

用句通俗的话来讲，靳冰宸就真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就连蒋越择父亲，也动不动就拿对方来做标准，让蒋越择和人家学学。

说靳冰宸比他也就大一岁，可人家当初在海外硬是靠自己，将靳家的版图又翻了几倍。

蒋越择对此的确没话说，毕竟谁也卷不过那个工作机器。

现在，这卷王竟然结婚了。

不过想想，肯定是没什么感情的形婚。

“是啊，他们估计年底会举办婚礼吧。”老徐也没细说。

他和靳爷爷是故交，靳冰宸受伤的事情，他即使知道也不会往外讲。

“他老婆也是本地的？”蒋越择突然涌起好奇：“好像没听说谁家和靳家联姻啊？”

老徐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他一个老头子，一个纯茶痴，八卦这么多干什么。

“嗯。”蒋越择点点头：“那个大红袍就让他了，算是恭喜他新婚。徐伯伯，帮忙挑两款女生喜欢的红茶和乌龙茶吧。”

老徐去挑的时候，隔壁琴声停了，很快，穿着长衫的青年走了过来，一手抱着古琴，另一手还拿着几个核桃。

老徐疑惑：“怎么还拿着核桃？”

他大徒弟解释道：“靳二少看到我们种的核桃熟了，说想给他夫人尝尝，我打下来了一些。”

说罢，将手里砸好的核桃递给蒋越择：“新鲜的，蒋少尝尝，我给您弹一曲。”

蒋越择剥开核桃，新鲜的核桃去掉上面的皮后，白白嫩.嫩，吃起来又脆又甜，比晾干后的香。

“挺不错。”他一口核桃一口清茶，听着音乐，心情开阔起来。

而一墙之隔，夜阑汐也在吃核桃。

刚才黄管家就顺口说了句‘咦，老徐这里还种了核桃树’，于是，靳冰宸便问：“熟了吗？”

老徐的大徒弟直接起身去摘，给抱了一大捧过来：“都熟了，特香。”

“哦。”靳冰宸冲夜阑汐语气自然：“正好，给我老婆补补。”

夜阑汐：“……”

这男人说她按照合约演戏，但明明在外面他比她还会演。

而且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偏偏这里竟然还有该死的核桃树！

既然靳冰宸演，她也奉陪。

夜阑汐于是凑近靳冰宸，压低声音问：“所以这么想我亲你？”

恰好老徐的大徒弟去隔壁送核桃了，黄管家则在院落里兢兢业业和保镖们一起砸核桃，此刻房间里只有夜阑汐和靳冰宸。

夜阑汐将一颗剥好的核桃喂到靳冰宸嘴边，见男人顺势嚼了，她凑近：“这么想被亲的话，现在来？”

靳冰宸闻言，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

下一秒，他向着夜阑汐方向略微倾身。

距离骤然拉近，夜阑汐震惊望着他。

这个男人，在外面是要假戏真做？

她定格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夜阑汐看着男人那张漂亮的脸逐渐放大的时候，靳冰宸突然往轮椅椅背上一靠，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对着夜阑汐的方向，一副没法勉为其难的样子：“不行，免费的不带劲。”

他又在借着昨天的‘奖励’和‘惩罚’来鄙视她，她一个也没拼好，所以亲不到。

夜阑汐磨了磨后槽牙，飞快剥好一颗核桃，塞进靳冰宸嘴里。

真是什么都堵不住他欠扁的嘴！

这时，一墙之隔响起琴音。

不多时，蒋越择也挑完了茶，吃完核桃，他接下来还得去公司，便直接让打包好，提着东西出来。

正巧，隔壁院落的客人也在往外走。

蒋越择转头，看到几个保镖护送着什么人往前走。

但因为几个保镖都颇为高大，转眼就过了转角，所以他还真没看到这位靳家二少和他夫人。

这时，夜阑汐和靳冰宸已经到了车旁。

司机拉开车门，靳冰宸起身坐了上去。

夜阑汐正要上车，突然看到一旁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

她扫了一眼车牌，发现居然是蒋越择的车。

而就在这时，夜阑汐的手机响了，是吴特助打过来的。

夜阑汐之前只拉黑了蒋越择，但蒋氏公司那边的人，并没有拉黑，她也担心如果还有工作交接方面的事情需要和她确认。

夜阑汐于是划了接听。

吴特助和蒋越择并肩往停车处走，他提着那一盒乌龙茶，瞧了一眼身侧的老板。

对方没有转头，但显然在听他说话。

“夜小姐，是这样，您什么时候方便——”


结果她正在打字，洛晩棠的消息又来了——

他是不是邀请了你一起？

夜阑汐连忙删掉自己原本的回复，打字过去：不不不，我和他分了，他不会邀请我，就算邀请我，我也不和他去。

洛晩棠显然高兴了：那行，你要去就和我去，让死渣男看看，没有他的邀请，你也能去！

夜阑汐想了一下，发现洛晩棠的邀请还正合适。

自己和靳冰宸现在属于隐婚，她出现在宴会上，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和身份。

她回复：不过如果我去的话，占用了你的名额，你家里人不一起吗？

洛晩棠这次直接回的语音：“我爸妈说这次请的都是年轻人，他们就不去了。我哥在国外，赶不回来。所以你不去，这个名额也空着。”

夜阑汐于是道：好，那我就跟着你混啦！谢谢洛大小姐！

消息发出去后，洛晩棠回复了个ok的表情，但很快，夜阑汐这边屏幕显示对方一直在打字。

她等了快一分钟，对面来了一条消息，却只有几个字：

你以前有没有嫉恨过我？

夜阑汐正要回复，却显示洛晩棠把消息撤回了。

接着又是不断在打字却没发东西过来的界面。

夜阑汐看得有些哭笑不得，索性直接发了语音过去：

“一开始并没有，因为我觉得我自己是对的，你在无理取闹，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不在意。

直到两年前，无意间看到你获奖的采访。虽然只是个很边缘的奖，但你拿着奖杯，我感觉你整个人都在发光。

那天我刚好也拿到了我母亲一直要求我拿到的重量级奖项，但是我发现自己一点都找不到开心的感觉。

那时候，我就有点嫉妒你。”

夜阑汐想到那天，她拿着奖杯，身侧是肖玉兰激动的声音，她觉得有点累，于是打开手机微博，随便刷了下。

恰好就看到了洛晩棠的那段采访。

女孩站在台上，眼底生光，那是夜阑汐很多年不曾有过的样子。

那一刻，夜阑汐有些恍惚，有些嫉妒，更多的，是一种恐惧。

那种恐惧毫无由来，似乎一直深藏于潜意识。仿佛有个声音在问她：“这真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两年后的今天，她回想过去，才明白那个恐惧的由来。

那是深处黑暗的人，对光明的本能畏惧和渴求。

生怕自己一伸手，就像雪人去拥抱温暖，最后却只能化作一滩雪水。

“阑汐，我们和好吧。”洛晩棠发来一条语音。

可能觉得语音还不够，她又发来一句文字，很郑重的。

夜阑汐回复：“好。”

她弄丢了十年的伙伴，又再次回到了身边。

*

游轮宴一共三天，周五出发，周日回港。

上午11点，夜阑汐和洛晩棠一起来到码头。

靳沐橙的游轮‘星辰号’，长有两百米，八层高，此刻正停在靳家的私人码头。

靳家的佣人保镖已经在登船口站好，正一一迎接贵宾上船。

夜阑汐和洛晩棠拉着行李箱来到登船口，佣人飞快看一眼夜阑汐，随后装作不知，查验了洛晩棠的请帖后，将二人迎了进去。

游轮给每一对客人都安排了一位专属管家。

管家带着二人去各自房间安顿，豪华的贵宾套房，配备了私人露台、按摩浴缸、和私人影院。

两人的房间挨在一起，放好东西后，一起去了甲板。

而就在这时，天空上响起发动机的轰鸣声。

众人循声抬头，就见着一架直升飞机从靳家半山别墅方向由远及近，最后缓缓降落在游轮的停机坪上。


有几个人已经发来表情包，撩骚的，好奇的，还有打探的——

“真是夜小姐？你不是蒋少的人吗？什么情况？”

更有甚者，将夜阑汐加好友的备注截图，发到了聊天群。

恰好，夜阑汐也匿名在那个群里。

那人还艾特了蒋越择：

“蒋哥，你和嫂子怎么回事？嫂子那么规矩的人，也会玩真心话大冒险？”

夜阑汐通通没理。

可有一条消息映入视线。

发消息的人头像是一朵向日葵，显然是微信默认头像里的，他发来一句话：

“您好夜小姐，我也正好想联系您，明天有没有时间，方便详谈？”

夜阑汐看了下对方朋友圈，一片空白。

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东西。

于是她回复：“您好，请问您是？”

对方很快回复：“我以为夜小姐加我是知道我的身份。我是靳家的管家，姓黄。”

夜阑汐指尖微微一跳。

靳家？如果说这京市有名的豪门，肯定少不了蒋家，但蒋家和靳家比，就什么都不是了。

只因靳家已经有三百多年历史，从明末开始，那是经历数代战火，依旧屹立不倒的顶级豪门。

也不知道当时蒋越择是不是气头上没看清，竟然将黄管家的微信给她推送了过来。

不过想想也是，靳家继承人是另一个神秘圈层，蒋越择和他的发小怎么可能有靳家直系子女的联系方式？

“黄管家您好，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呢，能不能大概说说？”夜阑汐回复。

黄管家很快发过来一个定位，赫然是靳家半山别墅的地址。

他说：“夜小姐如果不放心我身份的话，可以上午十点先打车到山下，我再开车接您上去。至于要谈的事情，会当面和您讲。”

夜阑汐完全一头雾水，毕竟她和靳家之间的距离，说是天堑都不为过。

是彻底的两个世界。

夜阑汐回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她洗了个澡，花十多分钟做了点吃的，拿起手机，拉黑了蒋越择所有的联系方式，关了机，躺到床上。

本以为会睡不着，却没想到，经常失眠的她却一夜无梦睡到天明。

只是该死的生物钟，依旧在早晨六点准时唤醒了她。

今天要去靳家的半山别墅，夜阑汐从衣柜里找了一身以前从夜家带出来的衣服，这才想起，等回家后，该把家里东西清一清，蒋越择送的，也该打包寄回他公司了。

上午十点，夜阑汐准时上了靳家的车。

随着宽阔道路蜿蜒，开往了那个她从不曾想过会有交集的世界。

一路往上，沿途一草一木修剪得格外精致，在京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靳家却拥有整一座岛，由跨海大桥和城市主体相连。

而这座岛上的别墅错落有致，星罗散落在小岛之上。

据说这是从三百年起，便陆续有的建筑，因此夜阑汐一路所见，甚至看到了亭台楼阁。

最后，轿车在恢弘大气的半山别墅停下。

夜阑汐坐别墅的摆渡车来到半开放大厅，就像是踏入了光怪陆离的世界。

佣人给夜阑汐盛上上好的君山银叶，随后退到一边。

黄管家则拿出一支复古考究的钢笔，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开口：“夜小姐，我们来谈谈这次邀请你过来的事。”

夜阑汐点头微笑：“好。”

黄管家不动声色打量对面坐着的女孩。

她扎着简单的马尾，神情柔和温软。

乌发雪肤，一双眼睛尤为漂亮，微垂着的时候，似乎娴静乖巧。但略略掀开，却给人一种高级深邃的距离感。

五官是明艳有攻击性的美，但这种高调精致被温和的气息包裹，矛盾，却让人一见便印象深刻。

黄管家早就调查过夜家的背景，不过是个落魄的末流家族，虽然公司还在，但恐怕早已资不抵债，在破产边缘。

但就是从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孩，竟然在来到靳家后，也依旧不卑不亢，处变不惊。

要知道，过往就算京市别的豪门小姐过来，也没有这样的从容气度。

他对夜阑汐的评价，不自觉上升了几分。

“是这样。”黄管家将一张纸推到夜阑汐面前：“这是你的生辰八字。”

夜阑汐有些讶异，不是因为自己生辰八字被人知道，而是靳家调查她这个做什么。

下一刻，黄管家解答了她心头的疑惑：

“你的生辰八字我们研究了，和二少爷的很配。”

一句话，惊得夜阑汐呼吸一跳。

而黄管家下一句更是让她这种震惊尘埃落定：

“但二少爷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是否能好还不能确定。所以今天让夜小姐过来，就是想问问夜小姐是否介意二少爷的情况，是否愿意做二少爷的妻子？”


夜阑汐呼吸一颤。

这位马上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吗？

她原本脑补的，是对方躺在ICU，衣食住行无法自理，随时命悬一线。

黄管家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道：“二少爷情况比较复杂，有时候身体允许会活动一下，今晚您就能见到他了。”

“好的。”夜阑汐点点头：“他弹得真好听。”

她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未来老公产生了兴趣。

坐了靳家的车一路来到公寓，夜阑汐想到邻居大婶发来的消息，下车的时候略微踌躇：

“黄管家，我公寓门口可能……”

哪知黄管家道：“二少夫人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没有明说什么，有些东西，点到即止，给了夜阑汐足够的尊重。

果然，夜阑汐从进楼道到屋里，什么也没发生。

靳家办事十分靠谱，估计那些花臂男，早就已经被提前解决了。

这个公寓是夜阑汐22岁大学毕业时候，夜家给买的，住了两年，东西也不少。

但里面的衣服和首饰包包，大多都是夜家和蒋越择送来的，她都不打算带走。

只属于她自己的证件类东西，满打满算不过一箱。

剩下的，蒋越择送的被她打包了三个箱子，零零碎碎，全都装了进去。

她提前在手机上下了单，很快物流小哥过来，将东西全部取走，寄去蒋越择的别墅。

至于夜家那些，夜阑汐没动。

拿上自己那个小箱子，她离开了这个住了两年的家。

“黄管家，我已经拿了身份证，领证是需要二少爷一起吗？”夜阑汐问。

“不用。”黄管家拿了夜阑汐身份证，交给靳家一个下属，解释道：“现在回家吃饭，等傍晚时候，结婚证应该就会送过来。”

中午，夜阑汐在靳家用餐。

等佣人将餐品上来的时候，她有些惊讶。

因为四菜一汤加上点心，恰好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其实她这几年，习惯了迎合他人的口味，她几乎连自己喜欢什么都忘了。

但现在这些，似乎唤回了她久远的记忆……

偌大的餐桌，只有夜阑汐一个人，以至于餐碟轻微的碰撞声似乎都变得格外清晰。

用完餐后，佣人阿秋过来，带夜阑汐熟悉别墅。

“二少夫人，别墅的三层是健身房和别的功能区，最顶层则是露台和无边恒温泳池，您可以随时使用。”

阿秋带着夜阑汐先上了二楼，介绍道：

“靳老爷子和靳家另外几房先生太太喜欢老房子，所以住在山的另一边。大小姐平时很少在国内，也不住这里，所以这栋别墅整个都是二少爷的。”

“这分别是二少爷的书房、卧室和疗养室。二少爷不喜欢被打搅，所以少夫人您看，卧室安排在这间可以吗？”

夜阑汐原本还担心今晚就要和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没想到阿秋带她去的房间，距离她这老公的，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她松口气：“可以。”

虽然决定结婚仓促，但靳家办事效率很高，应该是早就知道夜阑汐的衣服尺码，所以下午很快就有一批批的衣服鞋包送了过来。

卧室套着的衣帽间，大片阳光从落地窗探进来，洒满斑驳的光影里，一排排大牌新款，琳琅满目晃花人的眼睛。

夜阑汐甚至看到，还有几件礼服，竟是当季高定。因为上周的某秀场上，当红影后才全球首穿过，一度霸占了那几天的热搜。

至于包包和鞋子，那些需要提前大半年预定和配货的大牌，就那么款式、色号齐全地陈列在那里，仿佛它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商品。

可以说只要会搭配，足够夜阑汐每天出席各种场合都不重样。

“二少夫人您先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阿秋说着，就要退出去。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动静，很快，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夜阑汐快步走到门口，只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背影。

几人进入了医疗室后，直接关了门。

夜阑汐往前走了几步，就见着黄管家从医疗室出来，见她脸上露出焦急，于是解释：

“二少爷不太舒服，季医生带团队过来给他治疗了。二少夫人不用担心，季医生有把握。”

夜阑汐点点头：“好的黄管家，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随时配合。”

一下午，那边都在治疗。

夜阑汐则是利用这些时间，将今天签的保密协议和婚前协议又反复读了好几遍。

将上百条责任和义务完全背了下来。

走出房间打算透透气，夜阑汐一转头，恰好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颀长身影从治疗室里走出。

二人在楼梯处相遇。

出乎意料的，对方竟然格外年轻，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气质清澈干净。

“你是……嫂子？”对方问。

“是的，医生您好，我叫夜阑汐。”夜阑汐微笑点头。

“季清泽。”对方伸手，和夜阑汐握了握：“我是宸哥发小，也是一直负责他的家庭医生。”

“季医生好。”夜阑汐和季清泽一起来到楼下，见对方没有要离开别墅的意思，她心头一动，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方便聊聊二少的情况吗？”

“客气。”季清泽笑了：“你自己老公，叫得比外人还生疏。”

他这么一说，倒是打破了二人之间的陌生尴尬。

两人来到咖啡机前，季清泽问：“喜欢什么口味？”

“加奶不加糖。”夜阑汐挑了一款咖啡豆，季清泽顺势接过放入量杯。

他喜欢手工磨咖啡的过程。

夜阑汐就在旁边看着，一边问道：“我老公他没事了吧？”

季清泽点头：“没事了，只是因为出意外有感染，经常会不太舒服。”

夜阑汐看过黄管家那边的诊断报告，知道现在医疗水平能治疗，但是难度很大。

她只能换了话题，问：“他平常都有什么爱好？”闪婚了，总要对自己老公有所了解。

季清泽慢条斯理磨咖啡豆，道：“他出意外前，只有一个喜好，就是扩大他的商业版图。”

夜阑汐倒不意外，但还是追问了一句：“平常的休闲时间呢，也都工作？”

“差不多，他就是个工作永动机。”季清泽说罢，又补充了道：

“其实最早不是这样，以前宸哥有很多爱好，但是从19岁那年后，他突然就只忙事业了。那半年我在他国当交换生，所以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说完，突然抬头看向夜阑汐，微微凝眸。

为什么，他觉得夜阑汐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眼熟，但是翻遍这几年在国内的记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夜阑汐却因为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并没有察觉季清泽的异样。

她想了想，继续问：“那他谈过什么样的女朋友，对女性的审美方面有没有任何偏好？”

“你倒是直接。”季清泽笑了，语气里不无调侃意味：“宸哥没谈过恋爱，以至于我都以为他对我有意思！”

夜阑汐也被逗笑，但是她得知道后面怎么和她老公相处，所以追问道：“追他的各种类型，都不喜欢？”

季清泽摇头：“这些年勉强算是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几乎都被靳爷爷邀请过，可惜宸哥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宸哥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他心情好能敷衍几句；心情不好，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谁也别想真正走进他的心。”


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以往他嗤之以鼻，但自从四年前，他亲耳听到肖玉兰对夜阑汐说的那些，他才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可笑。

就连他当初和夜阑汐的初见，都是夜家精心设计的巧合。

所以之后他故意传出绯闻，故意让夜阑汐看到，夜阑汐除了一开始和他闹了下，之后估计是听了夜家的，所以对他所有的放纵都‘大度’表示原谅。

他甚至看不到夜阑汐真的为他吃醋一次，疯狂一次。

因为夜阑汐不爱他，爱的是钱，爱的是蒋家少夫人这个位置。

就如父亲所说，利益是永恒的，所以即使他再故意惹她生气，她都不会放弃。

当真可笑。

而利用夜家这个观念，将夜阑汐留住的自己更可笑！

蒋越择看到屏幕上刚刚自己打下的字‘你想去娱乐圈？’，然后将内容一个个删掉，重新打了一行：“夜阑汐，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个度，而你现在已经过了，你想清楚。”

打完后，蒋越择犹豫两秒，随即点击发送。

刚刚发出去，手机马上弹出一条消息。

她秒回？

可看清内容，蒋越择怔住。

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申请……

红色的感叹号太过醒目，刺眼到让他恍惚。

夜阑汐将他删了？怎么敢？这个女人怎么敢的？！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进来。”蒋越择还捏着手机，只觉脑袋一阵嗡嗡的疼。

进来的是吴特助和胡总监。

“蒋总——”胡总监并没有注意到蒋越择的表情，他拿着报告递过来：“我刚刚又增加了一个设想，您看看现在是不是更完善了？”

蒋越择收起心思，接过报告看去。

不得不说，方案他很满意。胡总监虽然平时有些乱七八糟的脑补毛病，但专业素质过硬。

蒋越择点头：“嗯，这个可以了，尽早攻克后续技术壁垒。”

胡总监松口气，看来老板没真的生他的气，所以也就很自然地道：“好的，我们会努力。另外，听说靳家的分公司最近开始对AI产业做投资布局，以后可能会是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

吴特助闻言也点头：“是的蒋总，靳家二少爷在国外的公司，应该是最早做AI的，技术也超前于我们，但他们的产业链一直布局国外，而研发产品之前一直没有通过国内的审批。”

胡总监道：“不过现在国际形势随时可能会变动，他们的产品如果通过审批，那必然会瓜分国内市场，我们得早做准备。”

蒋越择微微蹙眉：“这件事我会去打听一下有没有政策变动，但不论如何，最后拼的都是产品和服务，你们要把这个宗旨落实清楚。”

两人齐齐点头，等蒋越择签了文件就要离开。

蒋越择盖上签字笔帽，状似无意抬头看向胡总监：“手机借我用一下。”

吴特助心头奇怪，但他没说。

而胡总监则并没有觉得不对，解锁手机给了蒋越择。

蒋越择看了二人一眼，两人秒懂，齐齐转身，帮蒋越择整理书架的整理书架；检查自己鞋带的俯身假装系鞋带。

蒋越择快速输入夜阑汐号码，拨过去。

这次响了三声后，传来熟悉的女声：“胡总监？”

蒋越择捏着手机，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直接挂了电话，随后将刚刚拨打的记录删除。

他面无表情将手机还给了胡总监。

等二人离开办公室，他脸上才一点一点染上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