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小说 女频言情 如履薄冰热门小说石越朱翊钧
如履薄冰热门小说石越朱翊钧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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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

    男女主角分别是石越朱翊钧的女频言情小说《如履薄冰热门小说石越朱翊钧》,由网络作家“石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隆庆六年,六月初八。……紫禁城的殿阁都是红墙青瓦,飞檐翘角,要是各殿有数进,那更是层层叠叠,廊腰缦回,主打一个堂皇大气。倒是处于东边的内阁,对比之下,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内阁大堂位于午门内东侧,在文华殿南边不远处,只有几处矮小的阁楼。可就是这么一处略显小气的殿阁,却是如今大明朝权势汇集之地。内阁的阁门上,高悬世宗所留圣谕,曰:机密重地,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违者治罪不饶。阁中正间恭设孔圣暨四配像,旁四间各相间隔,而开户于南,作为阁臣办事之所。往日里,三位阁老都是各自值守一间。今日一早,各自的值房内都空无一人,倒是某间公房紧闭,不时传出三人的声音。“所以,我的意思是,如今新旧交替,不宜动作过大,先在顺天府试行一番,最是稳妥。”“九...

章节试读


隆庆六年,六月初八。

……

紫禁城的殿阁都是红墙青瓦,飞檐翘角,要是各殿有数进,那更是层层叠叠,廊腰缦回,主打一个堂皇大气。

倒是处于东边的内阁,对比之下,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内阁大堂位于午门内东侧,在文华殿南边不远处,只有几处矮小的阁楼。

可就是这么一处略显小气的殿阁,却是如今大明朝权势汇集之地。

内阁的阁门上,高悬世宗所留圣谕,曰:机密重地,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违者治罪不饶。

阁中正间恭设孔圣暨四配像,旁四间各相间隔,而开户于南,作为阁臣办事之所。

往日里,三位阁老都是各自值守一间。

今日一早,各自的值房内都空无一人,倒是某间公房紧闭,不时传出三人的声音。

“所以,我的意思是,如今新旧交替,不宜动作过大,先在顺天府试行一番,最是稳妥。”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待到顺天府这边做成了,届时再推到各个布政使司,才可水到渠成。”

“而且,这样在两宫以及各位臣僚那里,阻力也小一些。”

高仪说罢,呷了口茶。

他宦海沉浮多年,也知道该怎么做成事,昨日与皇太子议的事,自是不会和盘托出。

他只将李贵妃的退让,说成自己的考虑。

谎称为了促成考成法,不得不做出些许退让,好尽快推行。

所谓“绩效”,是为了团结百官,所谓“试点”,是为了说服两宫妇人。

如此徐徐图之,都是为大政计,相忍为国。

高仪又抬眼看着两位同僚。

只见高拱皱眉沉思,张居正斜看房梁。

他很有耐性地等着两名同僚的答复。

对此,他还是颇有自信的,昨日他看了皇太子传给他的短笺,就估摸着此事应该稳妥了。

李贵妃怕闹出乱子,提出了这个所谓“试点”的法子,着实让高仪有些惊讶,很难相信这是深宫妇人的见识。

如他方才所言,虽然耗费的时间久了些,但确实更为稳妥。

处置起来游刃有余,还便于日后扬长避短。

还有这“绩效”一事,也颇有几分仁德,他高仪虽然是安贫乐道惯了,但这份情,却不得不代天下清流拜谢了。

不知道皇太子是怎么说服李贵妃退让的,这效果,倒有调和阴阳内外的感觉了。

这一套下来,高仪自觉是比他们此前议论的考成法更为完善,他有信心能说服两位阁僚。

他刚想到这里……

“这什么‘绩效’,本阁不同意。”高拱突然道。

“‘试点’一事,恐怕,值得商榷。”张居正缓缓说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先后否了这两事,不由对视一眼,又分开视线。

高仪虽然有信心,但也知道不会这么轻易,是故脸上并无多余表情。

他不露声色问道:“这是为何?哪里不妥当?”

张居正颔首,示意高拱先发表意见。

高拱也不客气,直言不讳道:“子象此举,与贿赂同僚有何区别?”

“若是新政都靠着贿赂同僚的法子来行,那不成了贿政了!?”

“再者说,户部哪有这么多银两?”

“去岁三百五十万两折银的应支俸禄,都只拿得出一百一十万!”

“你现在还弄什么绩效,现在可不是洪武年间正官不过两千的时候了,如今两万八千张嘴,你喂得饱吗!?”

“什么布仁施德,借口罢了,本阁不也靠着这点微薄俸禄过了几十年?”

“凡是贪污的,就是欺天虐民,就是有悖臣伦,合当剥皮萱草,哪里还需出钱怀柔!”

高拱说话不带喘气地一连串吐出,嗓门极大,态度也很坚决。

而后又冷哼一声:“子象,可莫要行差踏错,为贪官污吏说话。”

高仪知道高拱的臭脾气,也不跟其计较。

议事,总要讨论起来,才叫议事。

为此,他也早有准备。

高仪从袖中掏出一叠书稿,起身走到高拱面前,递了一张。

又给张居正送了一张。

这才回了座位,缓缓开口道:“这是我从户部存档的公文中整理出来的,两位且看看。”

各部司的奏疏,公文,惯例要在内阁与六科留档。

二人见高仪做了功夫,也很是仔细地浏览了起来。

趁着二人看阅的功夫,高仪继续说道:“这是我朝九品十八级,朝官地方官员的俸禄。”

“元辅方才说,倚靠俸禄过得好好的,自然是没错的。”

“可是,除了元辅的德行操守之外,需知,元辅贵为少师,三孤之职,从一品官身。”

“年俸252石,折银有151两,哪怕欠奉,去岁也发了一半下来,偶尔还有宫中赏赐例银。”

“自然够用。”

“可低品官员呢?两位不妨看看。”

高拱脸上渐渐有些难看,却还是顺着往下看。

张居正也从善如流。

只听高仪继续道:“不说什么从九品了,但看我朝正七品,各县的县尊们。”

“年俸31石,折银不过19两!去岁欠奉,地方七品发了六成,京官只发了三成,二位不妨算算能有多少。”

“更别说都不是实发本色,其中折宝钞,又得砍去一大截。”

“这还是咱们发出去的,中间兜兜转转,到手有几两碎银?”

“我隔街的张屠户,一月只卖肉能得三两,一年都有三十多两!”

“元辅,区区七品,哪里这么多大儒圣人?”

“一县之尊,在县内几无掣肘,却连个屠户也不如,日常饭饮都不足,这不是逼着人家伸手吗?”

“这考成法下去,各省府要么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就境内官吏裁撤大半,这新法,就败坏了。”

高仪言辞恳切。

高拱默然片刻,终于不复方才的强硬:“好了,子象不必说了。”

他叹了口气,终于吐露心声:“我是吏部尚书,你说的这些,我焉能不知?”

“实在是……没钱啊。”

“今年收上来的税,南直隶留了三成,给东南抗倭;山西布政司的税,尽数运往宁夏边镇;大行皇帝要修山陵;黄河汛期又将至;还有宣大嗷嗷待哺,要钱的地方我数都数不过来!”

“太仓库,快要空了!”

“否则何至于连内帑的钱都挪用了?”

“子象,好话都会说,咱们做事需实际些,此例不能开。”

高拱卸下那副强硬的外壳之后,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同样显得这般无力。

不到他这个位置,当真不知这个家有多难当。

吏部在册的官员两万八千人,哪怕能只给一半发绩效,一人哪怕十两,就要近二十万两。

这还是不算吏员的,他哪里找这么多钱?大明宝钞吗?那都成厕纸了!

真以为国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隆庆元年,户部尚书马森一上任,发现太仓的存银仅够维持三个月,京仓的存粮仅够维持两个月,吓得要致仕。

换了张守直任户部尚书,一合计,发现朝廷一年的收入,仅有二百三十万两,而支出却高达四百四十万两。

甚至忍不住说了句“国计至此,人人寒心”。

当初大行皇帝问太仓库要钱,群臣纷纷上奏劝谏,难道只是搪塞?

今年年初,广东的殷正茂来奏讨要军饷,高拱应了二十万两,现在都没给出来!

财政这个地步,怎么可能还给官员加薪俸?

高拱只觉得高仪异想天开。

若是考成法非要靠贿政才能推行,那还不如不推行了。

高拱的态度很坚定——苦一苦百官,骂名他来担。

对高拱这个态度,高仪早有准备。

他绝口不提这钱谁出,就是明白进二退一的道理。

若是直接提这钱内帑出,还怕高拱疑心是内廷要插手官员的俸禄财权。

高仪顿了顿,假做迟疑道:“元辅……依我看,等夏税收上来,那十万两,也不要还给内帑了。”

高拱皱眉:“何解?”

高仪面色颇为犹疑:“我的意思是,请示两宫,将这笔银子,作为‘绩效’之用,如何?”

高拱听罢,自嘲一笑。

他摆了摆手:“两宫妇道人家,一毛不拔,还有冯保从中作梗,莫说不还了,即便是晚上一季,都恨不得吃了我,子象这是痴人说梦了。”

高仪正欲说话。

张居正突然插话道:“元辅,以我之见,未必不可行。”

高拱疑惑转过头,看向张居正。

张居正失笑道:“子象不是颇得皇太子孺慕吗?子象不妨与皇太子陈说利弊,叫皇太子给两宫吹吹风,这内帑,也毕竟只是两宫替人看管的。”

说罢,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高仪。

方才高仪一说这钱内帑出,他立刻便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昨日高仪被邀参食分膳之事,张居正自然听入耳中了。

就是不知那位“圣君”又用了什么言语,来诓骗这位阁僚。

好在没有什么乱政之语,否则,他说不得还得早开经筵,好好约束一番了。

以目前观之,这位皇子,倒是有点仁心,想事也有几分见地,就是机心过重,不守义理,还需好生教导才行。

他难得对那位机心小儿,改善了些态度——愿意从内帑掏钱的皇帝,可真是独一份。

张居正默默按下了准备拔除张宏,早开经筵的想法,决定再观望一下。

高仪却忍不住惊讶地看了一眼张居正。

自己得皇太子孺慕这事,竟然在臣僚们之间都传开了,看来假以时日,未必不是一段君臣佳话。

高仪小小得意了一番。

得了助攻,平添了两分信心,他自信看着高拱:“元辅,左揆说的没错,这内帑终归是皇太子的。”

“昨日日讲,已经探过皇太子的口风了,我有把握说服殿下,元辅不如让我试试。”

见高仪自信满满地样子,高拱只当他是自作多情了,有几个皇帝不往户部掏钱的,至于出钱的,更是见都没见过。

不过……这倒给了高拱一个灵感。

李氏不是怕伤圣德吗?那就出钱好了!

要是不出钱也不让人做事,那这败坏天下的罪名,难道就不伤圣德?

他倒要看看,李氏怕贪官骂的厉害,难道就不怕清流伏阙。

人都是喜欢折中的,想必李氏也不会例外吧——直接同意考成法为难,等内阁让李氏出钱来推行考成法,前者就显得没那么为难了。

想到这一点,高拱态度一转,认下了高仪的提议,开口道:“子象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便试一试吧。”

“先议个条子,到时候看看两宫的反应再说,总不能咱们相忍为国,他们一毛不拔吧?”

俨然是过了他这关。

高仪见高拱松口,也是点了点头。

而后想起另一桩事,转头对张居正道:“左揆方才说‘试点’一事,有待商榷,指的是?”

他还真没想到在这里还有疑难。

毕竟这事怎么看,都很是可行,甚至是极好的法子,明眼人应该都会认可才对,怎么在张居正这里还有异议。

张居正并未直接答话。

而是伸出一双布满皱纹,有些干涩的手掌,在高仪的目光中来回翻转。

他缓缓开口:“子象今年55了吧?”

高仪不明就里,疑惑地点了点头。

张居正又看向高拱:“我记得元辅快60了?”

高拱嗯了一声:“还有六个月。”

张居正叹了口气:“我也快50了。”

“近日里,闲暇时读到韩昌黎的《祭十二郎文》,不由感慨万千。”

他转为吟诵:“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

一句吟罢,才用目光与两位阁僚来回对视。

“近来白发增多,心悸不安,夜里多是只能睡两个时辰不到。”

“你我之辈……还能剩多少时日?”

二高齐齐动容。

这世道,六十都算高寿,像严嵩那般能活的,才是少数。

三人年岁都不小了,身体早就有所预兆。

按照如今精力下滑的速度,还能处理个六七年政务都难能可贵了。

高拱立马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你是说……”

张居正点了点头:“太慢了,一府试点,一省试点,到了全天下,更不知要多久。”

“更何况,澄清吏治,不过是千里行之始罢了,考成法,不过是铺路的,新政,还有很多事需要我等去做。”

“我就怕……中道毁废,人亡政息啊。”

他这话说得毫不避讳。

什么绩效,什么试点,听起来新奇罢了,真以为没人想到过?

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是时不我待啊。

没那个必要!等李贵妃做了太后,高拱致仕,他张居正一把抓住大权后,他有信心能压住反弹。

他自信能在归政之后,留下一个不倒的新政骨架,届时,再让人缓缓图之去吧。

可若是现在就耽误了时日,往后才当真来不及了。

高仪觉得澄清吏治就是终点,高拱认为众正盈朝就能再造大明,殊不知,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

他要清查土地!

他要改良税法!

他要平息边事!

考成法?不过是做事之前扫除害虫罢了,只是第一步,他怎么愿意浪费太多岁月。

要知道,当年太祖清丈土地,都用了十余年!

他张居正,又还有几个十余年?

如今掰着日子数的年纪,更要把时间,花在刀刃上。

高仪看着张居正的神色,明白了这位阁僚的意思。

他从未想过这一层,只因他觉得,一代有一代的职责。

人力有时尽,天下事,哪能凭自己做完。

更何况,高仪现在认为,后继有人。

他缓缓开口道:“左揆,要相信后人的担当。”

以高仪对皇太子的表现来看,他愿意相信自家弟子是有心治国的,新政自然能托付给他。

不过这话,是师生默契,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居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位阁僚,对皇太子信任到了这个地步了?

难道忘了世宗与先帝是什么模样?

这是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没有改口:“我等总要先尽力而为。”

张居正明白这样激烈行事,后患无穷,自己要么晚年不详,要么死后开棺戮尸。

他都不在乎,人死如灯灭,能作为的时候,正要尽力而为。

但,今日的高仪也不同往日。

他格外地坚持:“若是丝毫不让,两宫担忧圣德,未必会点头。”

“届时相持不下,反而更是蹉跎时间。”

“这也是权宜变通。”

“左揆,慎思。”

高仪怎么忍心让自家弟子初次参预国事的一腔热心,付诸东流呢?

他不觉得有多么紧迫,事情做不完,他愿意全数交到新君手里。

张居正似乎早有定计,在高仪开口后,立刻毫不犹豫道:“再加上南直隶十八府、加上福建布政司,如何?”

先易后难。

田地兼并,以及偷匿税额,都以这二处最重。

无论是清丈田亩,还是税法改制,必从这一京一省开始。

这两处率先考成,就不那么影响后续推进了,这也算他一定程度的退让。

高仪陷入了迟疑。

陡然从一府之地,扩了一京一省,这与他跟皇太子的默契有所出入。

这下轮到张居正劝高仪了:“子象,我等也需为新君,尽量扫清前路才是。”

这话倒是挠到高仪痒处,一京一省,确实也在内阁能力范围之内。

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高拱见大略上没了分歧,终于拍板道:“廷议吧。”

“我先跟晋党和台谏通个气。”

“叔大,你去问问楚党还有没有别的说法。”

“清流那边,子象倒是不用怎么使力,让他们全力支持考成法就好。”

“先这样吧,过会儿咱们到廷上议一议,这事咱们定下来也不作数,还得六部各位臣僚点头,两宫应允才行。”




码字写到一半突然有些话想说,干脆提前感言吧。

一、关于作者。

开门见山,不是什么大神马甲,这是我第二本书,第一本玄幻脑残跟风文。

写了四十万字,虽然成绩不错,但因为身体问题,无奈切了,回过头的时候,追读已经掉完了,于是无限期停更了。

之后便构思了这本历史文。

作者看网文很早了,第一本书忘了那一年看的了,名字叫天辰,被开后宫收女惊讶坏了。

之后好像是斗破苍穹,那时候的我看的浑身颤抖,第一次感受到网文的魅力。

后面基本上每一本爆火的小说我都看过,历史文更是某段时间的最爱,从新宋、宰执天下、临高等等。

以至于大学的时候一度动了写小说的念头。

可惜,那时候忙着考插班生,后面又在刷绩点,终究没能动笔。

也就到了这两年,工作年限上来了,有了变动后,清闲了很多,平时除了开开会没什么别的事。

作者又是一个表达欲比较强的人,恰好我对象说起脑残文,我不屑一顾。

她说那你写一本,我当天晚上就写了一个开头内投起点。

有些意气用事,却也开了扇门。

上本书断更的时候,我还在住院,就想着下本书写点自己喜欢的,哪怕没什么噱头也没关系。

然后就写了这本书。

很开心有这么多读者喜欢。

二、关于成绩和感谢。

这本书能有现在这个成绩,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毕竟内投几次都没过,说是没噱头。

看过我第一个单章就知道,那时候试水加入库,两个推荐涨一百个收藏,四轮推荐,每一轮吸量都只有平均线一半。

好在后面来了智能推,开始给我精准推送喜欢这一类文的读者,数据慢慢就好起来了。

第四轮推荐的时候,编辑说有机会强推,我就一直没上架。

然后就是等到这一周,终于是上了三江。

这得感谢新书期所有追读的朋友。

幼苗也追读,真是苦了你们了(笑)。

三、关于剧情。

首先说一下人设,还是有很多人不认可,或者说质疑。

这里要说明的是,历史人物的人设,我自己设定了就没有讨论的余地,不可能中途更改。

如果不喜欢,不勉强强行看下去。

然后,关于高拱真的这么猛吗?张居正真的就这么无私吗?之类的话题。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创作理念:

从传播学的角度来说,意志力强大的角色,会得到人们发自内心的认同。

哪怕外在表现是固执。

所以可以看到,高拱比历史上厉害,张居正也比历史上更像完人,男主也总是十岁还在那儿装逼。

都是基于这一点创作的。

关键角色,要有自己的理念、思想、动机,以及最关键的,不可动摇的意志。

至于这些人历史上是不是真这样?我不在乎,因为我是写小说的,我的第一位是把故事写得精彩。

以及,我希望他们是这中人物,而不是纳头便拜的提线木偶。

接下来要出场的人也是,海瑞、徐阶、李贽等等。

无论好坏,哪怕是徐阶,也会有支撑自己行为的理由。

这或许不是历史人物本身,但,至少是我心里的历史人物。

这一卷是男主参政的过程,下一卷大致是托政内阁,男主负责日拱一卒的改革。

过程会比较慢,动作会比较小,所以时间跨度也会相应拉长。

毕竟海瑞上一次奏疏,就顶得上这一卷的时间了。

四、关于更新

说实话,我有些后悔没有分章节。

虽然是每天一章,但四千字是一章,六千字也是一章。

而别人都是两千字一章,一天两章。

同期新书没上架,基本全都是两千字一章,大家追书多的应该清楚。

所以,这一点我是很委屈的。

我也可以每章拆成2000字,然后这几天的章节,都可以拆成三章,说我爆更了。

可惜,没有回头路,最开始为了剧情完整,就会每一章写完一个剧情点,再发出来。

不论是四千,还是六千。

不过吸取教训,下本书应该2000一章了。

至于上架之后。

这本书我写得很慢,我上本脑残文,上架后一天更新一万多字一点压力没有。

这本一章我要改三次,写完一次,给懂历史的看,给不懂历史的看,自己发之前再改。

而且白天还需要工作。

虽然办公室一般不会进来人,但这个环境,相对来说是不太方便创作的。

码字的时间也相对较少。

至于上架后更新多少。

前期肯定会多一点,毕竟有点存稿。

但是后期真不好说,要么三千字两章,要么就五六千字的大章。

毕竟是赚钱的事,我也想码字机器,像老鹰一样一天两万字,可惜,做不到,摊手。

如果我要逼字数,我也可以像上本脑残文一样,一天一万四,但不可避免的,质量就下降了。

我很明白我这本书凭什么能上三江,得到大家的喜欢。

质量为王。

我不会为了赶字数降低质量,那是自杀。

无论怎么骂我慢,也没办法事,人力有时尽,要尊重客观规律。

恳求大家口下留情。

五、关于群

最近又有新来的小伙伴问读者群的事。

这里再次说一声抱歉,因为不可抗力,作者要建群很麻烦,所以只能暂时搁置了。

六、最后

这一层问答,作者待会开大会摸个鱼,尽量回复大家。


考成法的事,在常朝上议论了整整一上午。

总算是拿了个章程出来。

内阁递上来的奏疏,只说在原有的基础上,是否可以给考成良好的官员,一些恩赏。

试点的事,最后票拟的是顺天府、南直隶、福建布政使司三处。

各方都不太满意,却都勉强同意了,这也算是各方博弈的结果。

奏疏报到李贵妃处的时候,又多了两处变化。

李贵妃让冯保将奏疏打回内阁重议,批示了两处。

一处是户部欠内廷的十万两入夏后,也不必归还,可以作为考成法的恩赏之用,届时由内廷遣人分发。

另一处则是将针工局纳入了考成的范畴,由张宏领这份差遣。

前者倒是没什么差错,后者冯保态度却很激烈,坚持要将张宏排阻在外。

李贵妃是个耳根子软的。

她听信谁的建议,只取决于谁是最后一个进言的。

最后,这是还是由冯保的干儿子领了去。

等朱翊钧听到风声,赶到李贵妃的寝宫时,冯保正从殿中走出来。

“内臣拜见殿下。”冯保当先行礼。

朱翊钧看着冯保身后的太监捧着一沓奏疏,就知道来晚了。

心中叹了口气,终归是积年主仆,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通的。

他此时突然在想,历史上李氏不是要搬进乾清宫陪读吗。

被他如今这一通操作后,还会不会搬了?

要还搬进乾清宫的话,他天天都守着李贵妃进言,就不信还能再出这档子事。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面上温和:“大伴快快请起。”

“大伴侍奉本宫与母妃,倒是操劳了。”

冯保谄媚笑道:“殿下这是折煞内臣了,娘娘跟殿下用得着内臣这副贱躯,内臣高兴还来不及。”

“殿下,娘娘吩咐内臣办些事,内臣先去了,稍后再来乾清宫陪殿下识书练字。”

这些大太监,多少有些学识在身——没点学识也做不得大太监,不卷不行啊。

冯保更是太监中的翘楚,颇通经文,一手字也是不赖。

平日里,朱翊钧下午温习功课,练字撰贴的时候,冯保都会来侍奉一会。

最近朱翊钧有意展露聪慧,没给冯保什么借机教训指正的机会,但冯保仍然是坚持前来侍奉。

朱翊钧温和地点了点头:“大伴自去便可。”

冯保再度行了一礼,弯着腰往外走,姿态放得极低。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时,竟是不约而同地收敛起笑意,神色各异。

朱翊钧站在原地,侧着脸,余光看着冯保的影子逐渐远去。

站了一会。

朱翊钧才迈开脚步,面色微冷地走向李贵妃的寝居。

自己借由李氏,高仪来施加影响,刚定下考成法的大略,仅仅转了一圈,立刻就变了样。

试点的地方多了一京一省不说,张宏的桃子也被冯保摘了。

不愧是靠自己爬到高位的能人,可不是什么提线的木偶。

也罢,总归大略没错,算是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

这般感慨着,便到了殿外。

朱翊钧又熟练地露出笑容,迈步走了进去:“娘亲,孩儿来问安了。”

进殿时,看到李贵妃没有处置公务,竟然在做女工。

见儿子来了,李贵妃连忙招呼道:“正好,来来来,娘亲看看你多高了。”

朱翊钧还没弄明白状况,就被扒拉着给宫女折腾了一番,量了一通尺寸。

完事了才想起来,这是李贵妃之前答应他,要给他做件新的袄子。

朱翊钧无奈道:“娘亲,入冬还远着呢。”

李贵妃嗔了他一眼:“你不懂女工,多嘴什么,袄子到冬天再做就来不及了,娘亲现在做,尺寸做大些便是。”

朱翊钧瘪了瘪嘴,没好继续犟嘴。

李贵妃一边做着女工,一边随意道:“听说你今晨在日讲上,说要让先生们跟娘亲考校你的学问?”

朱翊钧点了点头,半开玩笑道:“那不是娘亲上次疑心我没用功学嘛,这下让娘亲按时考校。”

人际关系要显得亲近,总得开些亲昵的玩笑。

一味的恭顺正经,永远也没办法跟领导亲近起来。

李贵妃知道自家儿子在逗趣,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朱翊钧舔着脸凑了过去:“娘亲,孩儿努力修习了,自然想让娘亲和先生们看看成效才是,否则,岂不是锦衣夜行?”

他一副想人前显圣的样子,绝口不提为考成法站台。

有些事说多了,斧凿的痕迹就太明显了。

李贵妃开口道:“那倒也是,你对学问有信心是好事,我准了。”

“不过,先生们考校就是了,娘亲我可不懂这些什么四书五经。”

朱翊钧解释道:“只是背诵释义罢了,娘亲对着书考校我便是。”

“再者说,还有母后嘛。”

这事还非得两宫出面,否则规格不够,传唱度也拉不上去。

只有讲官的话,总会有人觉得是不是讲官作为臣下,掩过饰非,糊弄了事。

况且,两宫考校,能当面看着他学习进度,何尝不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攻略。

李贵妃不太懂也无妨,至少陈皇后是一名合格的考官,有利于宣扬他笃学的名声。

话虽如此,但李贵妃听罢,突然就脸色就冷了下来。

撇过脸,没好气道:“那你去问问你母后吧,娘亲没个见识,届时充任个排场就行了。”

说罢,便借口赶做女工,没空搭理,让朱翊钧自行回乾清宫温习功课。

面对李贵妃突然作色,朱翊钧一脸懵。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宫女请了出来,站在殿外独自凌乱。

直到他在路上踱步思忖良久,朱翊钧才反应过来——自己母妃,好像跟陈皇后有些嫌隙啊。

他这才想起,刚穿越那一日,他提起要两宫监督学业,李贵妃便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此后每次提起陈皇后,都有些不咸不淡。

朱翊钧面色古怪,难道遇到什么后宫争斗老恩怨了?

他越想越觉得对味。

正宫被赶到别宫去了,侧室却以子贵,母仪后宫,两人之间没嫌隙才怪了。

朱翊钧暗恼,也怪他上辈子个人作风太好了,对后宫的事丁点不敏感,才后知后觉。

果然,学无止境啊。

可惜被赶出来太快,针工局考成的事,还没来记得进言。

算了,本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冯保都带着奏疏去内阁了,能让李贵妃再改主意的机会也不大。

冯保领这事就领这事吧,届时让他抓出错漏,少不得要借此发挥一番。

若是他敢阳奉阴违,反倒是好事,这可是会消耗的李贵妃信任的。

自己与其与其在这事上纠结,倒不如想想怎么干脆把冯保扳倒。

想到此处,他回过头,伸手示意不远处的蒋克谦。

蒋克谦得了示意,小跑了过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朱翊钧问道:“元辅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光杆少君,可没有一言罢黜司礼监掌印的底蕴,要扳倒冯保,只能等先有了声势,他再顺水推舟。

这事还是得着落在高拱身上。

两人怎么还不斗起来?

不见点血,他如何渔翁得利。

这高拱,既然跟冯保不死不休,还能一直忍着不动作?

蒋克谦迟疑道:“元辅还一如既往,甚至这两日与朝官交通,都不似往日那般频繁。”

朱翊钧无奈,总不能催着高拱干活吧?

只能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点。”

说罢,又看了一眼蒋克谦,见其这几天黑眼圈都重了一圈,不由宽慰一声:“事情办好就行,不要太急躁,注意休息。”

蒋克谦躬着的身子显然顿了顿,只听他声音有些糊地回道:“微臣知道了。”

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蒋克谦退下。

心中却仍在想高拱的事。

元辅,到底要做什么?

……

“李氏,到底要做什么?”高拱疑惑道。

方才冯保将两宫的意思带到,几位阁臣都难掩惊讶之色。

李贵妃不仅很是大方地允诺,户部欠内帑的十万两留作考成法的赏赐。

而且还有意让内廷也试行考成法。

真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高仪很是激赏,笑道:“不意李贵妃竟有这般气度,当真是干净利落。”

内帑从来都是向太仓库掏钱的,这还是高仪第一次看到回头钱。

果然!

他的想法是没错的,只要教导好新君,便可调和内外,协力治政。

等到新君亲政之后……大明,未必不能浴火新生。

张居正面色复杂:“如此,重新拟票吧,先把考成法敲定下来,细节慢慢再议。”

他初闻内帑出钱,倒不觉得如何,毕竟大明朝的君上,惯会收买人心。

若是户部出钱,还能形成制度,但是内帑出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那位早慧圣君,或许是暂时割肉,邀买人心的想法。

但今晨廷议结束,张居正便听闻了朱翊钧主动求取考成,让讲官与两宫监督课业。

他立马就品出意味来,这是有意在为考成法站台。

这份遥遥的支持,不免让张居正别有一番滋味。

如今又听到李贵妃要在针工局施展考成法,他更是有些许惘然。

这位新君,到底有几分机心狡猾,又有几分与他志同道合?

高拱没想太多,点了点头:“我这就重新拟票。”

随即,他便拿起笔,埋头书写了起来。

趁着这个间隙,高拱一心二用道:“对了,还有一事忘了说。”

高仪、张居正看了过去。

高拱头也没抬:“视山陵的事,我与工部议好了,就在天寿山的潭峪岭,明日廷议,我提前跟你们通个气。”

二人点了点头,这事是正理,天寿山那地方,本就是早就选定的地方,潭峪岭也是佛道与工部堪舆出来的,二人这几日也有耳闻。

高拱继续道:“子象身子骨不比叔大硬朗,天气燥热,容易吃不消,还是叔大去一趟吧。”

高仪想争辩一下,却又想到自己确实这把年纪了,比起逞强,更应当留着有用之身。

只得对张居正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张居正顿了顿,展颜笑道:“自是应有之义。”

“随行的人呢?”

面上随意回着话,张居正却止不住地摸索指节。

按理来说,高仪确实年事已高,不便视山陵,合当由他张居正出面。

但是……高拱不应该会解释的。

张居正了解高拱,这等理所应当的事,他从来不屑于解释。

按高拱的性子,应该是随意一句话点了他才对。

眼下一副劝慰的做派,反倒让他察觉不对。

高拱不意自己一个简单的习惯,就露了马脚,还浑然不觉:“按照嘉靖七年的旧例定额,户部尚书张守直、礼部右侍郎朱大绶、工部左侍郎赵锦已经定了。”

“余下,再去一个御史和给事中,明日廷议上再说吧。”

“至于内廷要去的人,让他们自己定。”

张居正思绪百转,面上却从容地点了点头:“登极大仪后,我便出发。”

这时,高拱恰好写完了拟票。

招呼来一名当值的职官,吩咐其送到司礼监。

“好了,等明日两宫给考成法批了红,再下吏部具体议论吧。”

考成法目前只议大方向,做不做,怎么做。

但要具体施行,还要再讨论一个详细的方案,不仅要审阅以往的考察,还要汇顺天府、南直隶与福建布政司的各类档案。

等吏部各司拿出一个细则出来,再与各部与六科恰对,这一番过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

但张居正却是已然放下心来,至此,各方人马便已经有了平衡,这就够了。

此后高拱哪怕致仕,他的门生旧部,乃至其余各党各派,仍然会将此事的结果认下。

这便不必等自己再一次捏合各方,徒废时日了,这一遭,至少省却大半年之功。

反倒是高拱方才的反应,让张居正颇有些生疑。

他心中有些猜测,却拿不准。

张居正就这般暗自思忖着高拱的打算,拱手行了一礼,径自回了值房。

高仪见无事了,也紧随其后。

正当高仪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高拱的声音。

“子象,稍待。”

高仪疑惑转过身。

高拱从桌案后,缓缓站了起来。

他走到高仪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子象的白发,也多了不少。”

高仪只当叙旧,跟着摇了摇头:“岁月不饶人罢了。”

高拱看着老友,伸手捏了捏高仪的胳膊,感慨道:“子象,等殿下登极后,你也告假休息几天吧。”


一上来就整大活,抬出两淮盐政,却不是朱翊钧有心欺负老实人。

实在是形势所迫,必然有人得挑此大任。

缺钱啊!

细数如今朱翊钧要做的事情。

吏治、税制、度田、开海、重立少府、推动自然哲学的萌芽、拆分南直隶、改良朝贡体系……等等等等。

桩桩件件,没有一事是不需要实打实的兵权做后盾的。

练兵总得要白花花的银两。

这就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在考虑钱用到哪里的时候,先得回答,钱从哪里来。

各部司的属库有多少钱,是他让张居正当家后,第一件需要跟他交底的事。

张居正也没想瞒着他,有了结果第一时间便给他通了气。

其中,光禄寺情况最差。

七月,让户科右给事中冯时,去查了光禄寺。

九月有了结果,上奏说,光禄寺历年收支相抵,从无结余。

这就罢了,自隆庆改元至五年,通计各省,拖欠共一十九万五千二百有奇。

换句话说,寅支卯粮,一分不剩,各省的账,也开始慢慢收不上来了。

而后则是户部太仓库,也就是国库。

张守直致仕后,王国光上任户部尚书,立马彻查太仓库。

上月便有了结果。

太仓银库,止于六月底。

实在各项银,共二百五十二万五千六百一十六两,金四百六十五两,铜钱一千六百一十九万九千四百八文。

全部折算成白银,哪怕按多的折算来估计,也就五百万两白银!

这可是国库!天朝上邦,国库才五百万两库存!

远的说隆庆二年,岁支有四百四十万两,近的说去年,也支出了三百二十余万。

换句话说,国库只有一年余的存银,难怪高拱说不能轻启战端,这点钱,但凡打一场,国库就要被掏空。

其余大大小小,如兵部的太仆寺库等,几乎也都处于这种寅支卯粮,入不敷出的状态。

内帑,更是不例外,否则先帝也不会跑去问户部要钱了。

尤其是八月支出了一百万之后,便只剩二百三十万两了。

这些情况,朱翊钧早就心里大致有数。

所以早早做好了开源的打算。

要开财源,怎么开?

无论是税法,还是度田,开海,这些真正开源的事,又都需要银钱打底,以及长时间的前期准备。

所以,第一笔启动资金,朱翊钧便盯上了盐政!

都转运盐使司有六,曰两淮,曰两浙,曰长芦,曰山东,曰福建,曰河东。

无论从哪口井开出来,都是这六司进行收缴、漕运。

而天下盐政,大半都要落到两淮上来。

所谓,长芦山东、价廉课充,惟淮盐居天下之半。

但盐政来钱快,却并不意味着税收多。

洪武年间,两淮盐场三十处,每岁有三十五万引,换算下来就是一亿四千斤。

结果到了如今,只换了度量单位,从一引四百斤,改成了一引二百斤。

听起来有了七十万引,实际上还是一亿四千斤。

非常地稳定。

当然,与之对应的,就是不知来历的私盐与日俱增,似乎真是倭寇晾晒的海盐一般。

其实这也就罢了,足额交税,朱翊钧还能忍让一时。

但是按照如今的盐纲制,一引收银六钱四厘,其外还另税三银,公使三银。

合计一引收六银六钱四厘的税。

那么两淮至少该缴税四百六十万两。

可实际呢?

去岁,分运户部、太常寺等各库,加起来才一百一十万两!

明面上的两成!还不算私下卖出去的!

简直是欺天了!

从盐商,盐场、地方官府,到转运司、漕运衙门、中枢蛀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知道收了多少!

这就是他叫回海瑞的缘故。

这种规模的贪腐,张居正都不一定会支持此事。

只要有私情,终究要讲个“大局为重”。

尤其是大明朝私人请托,可以说蔚然成风。

张居正背靠楚党,一票门生故吏,盘根错节,更是会被众人拽着走。

更别说还有什么浙党、晋党疯狂扯后腿。

可以说,两淮的盐政,除了海瑞,没人能办。

这里面的弯绕,凡是拉个有官身的,都多少明白一二。

海瑞自然更是不例外。

他瞬间就反应过来,失声反问道:“中枢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两淮盐政,可比剥削百姓要难多了。

如今竟然要动两淮盐政,那必然是中枢局势已经刻不容缓了。

朱翊钧暗赞一声。

这就是他欣赏海瑞的缘故。

有坚持,却有着不凡的政治智慧。

清官,又是能吏。

但凡能驾驭住,哪个上位者不疼惜?

朱翊钧点了点头,直言不讳:“海卿或许不知道,如今中枢财用大亏到了什么地步。”

“若是不趁着如今还有些力气,想办法把税收上来,恐怕……”

朱翊钧点到为止。

转而详细说了一番各司库的存银。

海瑞面色凝重,只觉得其中情况,触目惊心。

朱翊钧见海瑞认真听着。

接着道:“这就罢了,各地收上来的税银,累年渐少,甚至还有拖欠。”

“不少省的布政司使换了人,就不认前人的账。”

“而前人调动了,也说不知情。”

“以至于今年夏税只收了八成。”

“还有军饷之事也险些闹出乱子。”

“七月时,内外官兵得知先帝驾崩,便一同鼓噪起来,问各地督抚催讨欠饷,一副要兵变的架势。”

“最后朕与内阁实在没办法,只能各处凑。”

“八月廷议,户部太仓库出了三十万两,兵部将太仆寺库马价银抽了三十万两,工部奏请陵寝降低规制,从节慎库省出了银子二十万两。”

说到这里,朱翊钧竖起一根指头,语气复杂:“朕的内帑,拿了一百万两出来。”

“共一百八十万两,内外官兵凡六十六万四千三百一十九人,银各二两。”

“好歹压了下去。”

他看向海瑞:“海卿,朕当真不想大明朝,交代在朕手中。”

海瑞看着眼前的少帝忧国忧民,一时怔了神。

他此次复起,离乡时,不少人都说他快花甲之年,如何还能承担重任,劝他不如在家好生修养,侍奉老母。

可如今看到这位少帝,幼弱的躯壳,肩挑天下,不比他海瑞更辛苦?

朱翊钧说完苦难,阐述完必要性,这才切入正题:“所以,朕想让卿从两淮盐政开始,清厘税政。”

这事,可以说难到了极点。

不杀个人头滚滚,别想做成。

而其中的危险性,更是不言而喻。

海瑞终于回过神来,却没有轻飘飘地满口答应。

反而正襟危坐,谨慎问道:“陛下想让臣做到什么地步?”

答应此事的同时,也是提醒。

他今日是第一次拜见新帝。

虽说皇帝对他礼遇有加,情真意挚,但他终究还是不了解皇帝。

海瑞生怕皇帝年幼,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初只是对付徐阶一人,就不慎激起“民变”。

那只是区区三十万亩良田,如今皇帝要动的,可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海瑞不怕此事干系重大,只怕把这事办砸了,既坏了大局,也辜负了皇帝信任。

朱翊钧没有直接回答。

见菜肴上齐了,他便止住了话头。

转而开口道:“海卿舟车劳顿,必然饥肠辘辘,咱们吃完再说。”

海瑞还要再说,朱翊钧忙按住了他:“用完午膳换个地方说,朕带你见几个人。”

前者当即不再言语,行了一礼,有些拘谨地吃起了午膳。

期间,海瑞一再打量着皇帝。

海瑞并不是什么呆笨的直人。

相反,海瑞是一名偏执的聪明人。

当初做县令的时候,遇到收受贿赂,却得罪不起的巡抚之子,便会假称其人是冒充,绑了给巡抚送去。

而后劝谏世宗,也知道好话说尽,定下本性是好的,后面懈怠了这种基调。

往后在南直隶对付徐阶,虽然惜败,却也显出了灵活手段。

海瑞自然明白面前的这位少帝,之前的种种表现,多少有收买人心的成分在里面。

但,他还是准备毫无保留地接下这档子差事。

自然不是他喜欢纳头便拜,而是,海瑞有海瑞的行事准则——海瑞,只观其行。

无论嘴上说得多么天花乱坠。

若是要他海瑞粉饰太平,或者回来做个帮腔唱戏的,他转身就会离开,绝无商量的余地。

反之,若是交给他海瑞的差事,真的利国利民,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必然在所不惜!

是故,当他听到要清理两淮的蛀虫时,他心中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认同了此事!

海瑞,从来都只做自认为对的事。

他,只会为了公理道义而活!

……

二人忙着谈正事,用食极快,简单扒拉一阵,便结束了用膳。

朱翊钧便领着海瑞,出了文华殿。

让侍从跟远一些,他才回头接上方才的话题。

二人走在宽阔的御道上,周围没有一人。

朱翊钧歉声道:“所谓君不密则失臣,文华殿毕竟人多眼杂,不如这样空旷之地谈事情方便。”

这是在解释方才关键地方打断海瑞,闭口不谈的原因。

海瑞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皇帝。

很难想象这是一名少帝能有的城府,竟然在文华殿这种地方也保持着戒心。

他莫名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朱翊钧摆了摆手:“方才说到哪里了?”

海瑞小心道:“说到,陛下要臣做到什么地步?”

是要点到为止?

还是要搅翻两淮?

或者彻查到底,捅破九重天?

若是皇帝有不同的目标,他此次赴任,自然也要有不同的应对和手段。

朱翊钧走在前方,伸手示意海瑞走近些。

而后才侧过头,看着海瑞认真道:“海卿,朕不是要将你当用完即弃的刀来使。”

这话肺腑之言,情真意切。

海瑞自然感受到了,却不敢接这话,毕竟有隐射先帝的嫌疑在里面。

连忙就要请罪。

朱翊钧扶住了他,忙劝道:“卿仔细听朕说。”

三纲五常入脑,好指挥归好指挥,但相处起来,确实有些不太适应。

他好歹是劝住了海瑞。

才继续说道:“两淮的事,朕给你划一条线。”

海瑞不解,疑惑道:“请陛下明示。”

朱翊钧点点头,娓娓道来:“其一,此事不必竟全功,有个四五成成效便足了,卿自己把握。”

“其二,万历元年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如今距离万历元年还有两个月,足够海瑞赶到两淮。

新不查旧,以及留有余地,都是必要的妥协。

若是非要查个底朝天,那火,必然要烧遍半边天。

说不得还要被引火烧身,扛着海瑞反皇帝。

谁敢打包票说他仰仗的张居正、吕调阳等人,都冰清玉洁?

乃至他的国丈,他的母后,他的三公,他的内廷,他的锦衣卫,能不能有一个是干净的?

掀起无差别的反贪大狱,不啻于一场黑暗动乱。

反而会让真正要做的事,被扩大化,失去章法,而后草草收场。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他还是有些怕海瑞固执不愿同意。

毕竟历史形象与真人,未必一般无二。

说完这句,就忍不住抬头瞥过海瑞,想看看这位海青天的反应。

若是真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便要使出别的方案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海瑞不仅没有嚷嚷着贪官都得杀,绝不姑息之类的话语。

反而是投来惊叹赞许的目光。

直到皇帝疑惑看了他一眼,他才无奈解释道:“陛下莫不是以为我是什么死脑筋?”

好歹也是从县令做起,一路到中枢的人物。

也不知道世人给他传成什么样了。

连这位少帝也害怕他是这种老顽固。

朱翊钧轻咳一下,掩饰尴尬:“那倒不是,只是怕贪官污吏行事太过,惹得卿意气激荡。”

他左右看了看,继续说道:“考成法所到之处,朕会配发绩效。”

“此前俸禄不足,让百官失了约束,也是朕德行有亏。”

“但,若是考成法到后,发足绩效,还不知收敛,海卿,就不必顾忌了。”

两淮南直隶也在这次考成法的范畴里。

工资不够,你伸手就算了,否则总能怪到朱家人头上。

但往后配发绩效,还不知死活,那就别怪皇帝下死手了。

高薪未必养廉,还得配合雷霆手段。

身旁的海瑞,不知是想起了窘迫贫困的官场生涯,还是眼底浮现起了因贫而贪的同僚。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拱手弯腰,行了一个谢恩礼:“陛下仁德,微臣代天下清流拜谢。”

海瑞难道不缺钱吗?难道没有让妻儿老母过得好些的心吗?

可朝廷俸禄就这么一点,他也无可奈何。

他明白只靠俸禄的处境,自然也明白常人要坚持像他这样有多难。

才让多少同僚走上了邪路。

如今圣上感念清流不易,有了绩效这德政,他当真是替后人,替同僚谢恩。

朱翊钧没做理会,虚虚将他扶起。

接着道:“至于怎么处置,朕也再给你划几条线。”

海瑞躬身静听。

朱翊钧双手负背,侃侃而谈:“其一,家族之内没有官身的豪强小吏、士绅盐商,卿从重处置,能杀多少是多少。”

没有官身始终能量有限,掀不起太大风浪。

正好借机清理一批蛀虫,抄家灭门,也好填补国库。

“其二,涉及到七品以下的,卿依律处置,不必顾忌风议。”

这批人必须要处置。

风气已然坏了,正要将这些小官清除掉,腾出关键位置来,留给考成法合格的官吏们。

“其三,四品以下的,卿务必要明正典刑,会同王宗沐、刑部,办成铁案,若是需要独断,下手之前说与朕一声,才能行事。”

七品以上,可以说是一地高官了。

即便是给海瑞钦差巡抚的名头,也不能独断专行。

办成铁案,自然为了减少海瑞的政治风险。

若是要争夺时机,权宜变通,那就汇报给他,手续他自然会事后帮忙补上,有人追责,他也自会顶上。

至于明正典刑,也是有所考量。

这个级别高官,是地区政治氛围的风向标。

非得好好杀一批,才能起到震慑作用。

“其四,四品及以上的,卿不要擅动,你这四品身板扛不住,直接知会朕知晓,朕亲自为你做主。”

海瑞这个佥都御史,本身就只四品,而南直隶一大堆三品的侍郎、二品的尚书。

更别提还有某些老而不死的超品们。

这些人若是真的涉案,海瑞就顶不住了。

再让人家顶,就有过刚易折的风险了。

朱翊钧还没有薄凉到这个地步。

自然是需他亲自接下。

海瑞静静听着皇帝诚心相交,为他划线。

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凛然有杀气四溢,海瑞不知为何,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越笑越是灿烂。

这等行事章法,天资俨然更胜世宗一筹。

他何尝听不出来其中用意。

以海瑞多年做事的资历,一听便明白这是有的放矢。

这位陛下宛如行军布阵一般,知己知彼,分而划之,各个击破。

除了这份天纵英姿,其中的信任与呵护,更让海瑞心中触动。

七品以下随便处置。

四品以下走流程。

这是何等的托付信任?

别的钦差,哪怕领了王命旗牌,也不可能对文臣动辄喊打喊杀。

圣上这是彻底放权给他啊。

更难得的,反而是四品及以上就不让杀了。

若是没这句,皇帝便还是将他当做一把用完就扔的刀。

可一旦加上最后这句……海瑞在心底叹了口气,当真是无以为报。

但,感动之余,他也不忘查漏补缺。

海瑞恭谨问道:“陛下,勋贵皇亲呢?”

两淮的盐政,别以为只是地方贪腐而已。

两京之地,这些身居高位的,多半牵连其中,勋贵皇亲,必然也有人身在局中。

朱翊钧早就想到此关节。

语气莫名道:“让他们来找朕,就说,朕这里有桩大生意,莫要纠结蝇头小利,否则休怪朕翻脸不认人。”

给面子,那就利益置换,若是不给面子,只能自己把这些勋贵的脸皮扒下来了。

这话有些卖关子。

但皇帝不说,海瑞也不会细问。

只是行了一礼,表示遵旨。

末了,又提醒一句:“陛下,刑部尚书王之诰,听闻此前在南直隶颇得官场人望。”

让杀归让杀。

但佥都御史,至多也就办案,哪里能说杀就杀。

要明正典刑,这事还得落到刑部头上。

但如今的刑部尚书王之诰,在南直隶人缘未免有些太好了。

朱翊钧自然听出言外之意。

他微微摇头,肃然道:“不走刑部的流程。”

“南直隶的刑部尚书已经致仕了,朕暂时不会补缺,届时,南直隶刑部左侍郎王锡爵,会配合你。”

“还有新任大理寺少卿陈栋,跟随你去两淮。”

海瑞叹服。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这是给他海瑞量身定做了一个三法司啊。

当真是算无遗策。

没想到他海瑞也有办事不用愁权限的一天。

他再度行礼,语气坚定,立下军令状:“圣上如此信任,臣必定不辱使命!”

朱翊钧却突然咧嘴一笑:“海卿莫急,还不止这些。”

“走,朕带你去校场,再给你几个人。”


趁着李贵妃心情好转,朱翊钧找个了间隙,把张宏请罪的札子转交给了李贵妃。

“张宏说,以前在针工局当差,伸手拿了些。”

“如今得了娘亲的赏识,恩同再造。生怕出了事给娘亲脸上抹黑,不敢有丝毫隐瞒,特意向娘亲请罪。”

李贵妃信手翻了翻。

看了一眼,就扔一边去了:“还算是忠心,行了,我知道了,让他下不为例吧。”

随便一句话就打发了,显然是李贵妃对太监伸手这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朱翊钧应了一声,没再说话,这事在李贵妃眼里,反正与他无关。

李贵妃也没将这当回事,随后又兴致勃勃地,开始拉起了家常。

什么勋贵命妇的八卦、自家老爹想封爵等等。

朱翊钧就在一旁频频附和,跟着李氏的情绪,要么唉声叹气,要么义愤填膺,俨然同一阵线的妇女之友。

过了一会,宫女拿了些瓜果来。

李贵妃叫停了自家儿子揉肩,说道:“听闻你不吃糖了,我让她们把糕点换成瓜果了,来,尝尝。”

朱翊钧看了一眼,盘中有些鲜笋、石榴、杏子这些。

竟然都是他爱吃的。

扔了一颗在嘴里,味道竟然出奇地好,他不由问道:“这是今年的贡品?”

李贵妃点了点头:“都是各个布政使司送上来的,爱吃就多吃些。”

朱翊钧突然想到什么,讨好地笑道:“娘亲,儿臣可否跟娘亲讨个恩典?”

李贵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想折腾什么。”

朱翊钧摇了摇头:“娘亲,不是折腾。儿臣昨日首次视朝,才知道国事艰难,也感慨诸位臣工殊为不易。”

“娘亲,你可以知道,朝官已经欠了好几个月的月俸了。”

“大行皇帝留下的顾命大臣,儿臣的先生,高仪高阁老,如今五十又五,却还是居无定所,只能四处租住。”

李贵妃当然不知道这些事。

她愣了一会,奇道:“我朝官吏不是都以贪污为生吗?”

这下轮到朱翊钧失语了,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做答。

合着这位农家出身的贵妃,对朝官是这种印象?

也不知道进宫前都经历了什么。

朱翊钧只能默默挽尊:“高阁老这样的清流人物,应当也不少。”

李贵妃哦了一声,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好奇问道:“那你想讨什么恩典。”

朱翊钧看着这盘瓜果,说道:“娘亲,这贡品味道颇为鲜美,不妨让诸位臣工都尝尝,以作勉励。”

“再者……娘亲方才也见我背诵了,我那先生教我良多,儿臣心中实在感激,也不忍自家先生这般窘迫。”

“能否借着这个名目,赏赐些日用之物,补贴家用?”

李贵妃摇头失笑:“你啊,还真是……”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继续道:“好吧,这事我应了,你跟着先生好生学习就是。”

朱翊钧心底一松,连忙谢过:“多谢母妃。”

软刀子,最杀老实人。

高仪,君父如此待你,你当真能铁石心肠吗?

……

深夜,成国公府。

本该熄灯休息的时候,书房里却灯火通明,不时传出谈话的声音。

“爹,仲父,这会不会是张宏那竖阉,拿着鸡毛当令箭?”

朱时泰疑惑着问道。

他从勾栏回来,刚到门口就被自家老爹叫来书房。

开始还以为又要教训他,但他看到二叔朱希孝也在的时候,立马知道是正事。

他作为朱希忠的嫡长子,未来的成国公,自然也是见过世面的。

可当他听二叔朱希孝说完之后,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竟有这般早熟的圣君?

这才十岁啊!就如此深谙权术,洞察人心?那他朱时泰岂不是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心中震惊,才忍不住由此一问。

很可惜,并没有得到自家父亲的认同。

朱希忠捂嘴轻咳了一声,摩挲着一块玉佩,摇头道:“这是皇太子加冠的时候,我亲自为他佩上的。”

他又拿起来,放在眼前出神地看着:“真是块好玉,神华内敛,让我都险些看走了眼。”

朱希孝知道自家兄长在借物喻人,也感慨地叹了口气。

他被张宏暗中找上门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

直到被自家兄长点拨一番,才明白其中关窍,惊惧不已。

这位皇太子,几乎让他恍惚以为是那位足不出户,掌控朝局的万寿帝君皇帝。

朱时泰还在猜疑:“焉有十岁就通晓权术之人,娘胎里就懂事不成?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朱希忠猛地咳嗽了一声。

见兄长不适,朱希孝代为解释道:“这是朱家的老传统了。”

“世宗皇帝十四登基,就掀起‘大礼议’,逼退首辅。”

“武宗皇帝十四登基,设立豹房,抑制文官、掌控朝纲。”

“英宗九岁登基时,太皇太后跟内阁把持朝政,就知道韬光养晦,暗中干涉司礼监掌印人选,培植亲信。”

“老朱家的皇帝,不论治政能力如何,这争权夺利,可从来不含糊。”

“这位皇太子,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朱时泰仍然将信将疑,不服气嘀咕着:“您老举的这几个朱家人,下场可都不这么好。”

朱希孝看着这不学无术的侄子,着实无奈,也没再纠缠这个话题。

但他仍然还有不解,转而看向朱希忠:“兄长,皇太子才十岁,哪怕有心施展拳脚,为何如此行事?”

朱希忠又咳了一声,失笑道:“你是想说,他不日就要登基,镇之以静即可,何必鬼祟行事,有失为君之道?”

朱希孝点了点头。

朱时泰作为小辈,不好插嘴,只嘟囔着:“就是,瞎折腾什么。”

“唉……”朱希忠叹了口气。

自家弟弟还只是略微愚钝了些,这亲儿子就完全说得上是蠢笨了,爵位传到他手中,真的能守住吗?

他摇摇头不忍多想。

视线在自家弟弟跟儿子脸上来回扫过,捡起方才那个问题,说道:“镇之以静……”

“真要换你们坐上那个位置,高拱张居正但凡有一口气,诏令就出不了皇城半步。”

他位居三公,为先帝登基掌冕,为太子成人加冠,朝堂上的事,少有能瞒过他的眼睛。

先帝在时是什么情景?

高拱以内阁首辅之身,兼任吏部尚书,事权人权集一人之手。

稍有不合他意的,都被他驱逐出了朝堂,同样贵为内阁辅臣的李春芳,殷士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就连先帝中旨,都敢数次封驳。

这是何等强势?

更别提如今的高拱,先帝遗命在手,奉旨顾命,这种情况还想镇之以静?简直痴人说梦。

正因如此,这位皇太子的作为,才让他高看一眼。

朱时泰迟疑道:“爹,高拱为人,我还有所耳闻,这张居正焉能并列?”

在他印象里,张居正就是高拱的跟屁虫才对。

朱希忠都被自家儿子逗笑了:“平日里不学无术,整日去勾栏厮混,国公府怕是要败在你手里。”

“你这不成器的,且看着吧,这二人早晚要斗过一场,届时内阁必然尽掌于一人之手。”

锦衣卫开国之时,连大臣们梦话都能刺探地一清二楚,号称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此后虽然衰退了些,却也比寻常大臣消息灵通不知多少,这些人的小动作,哪里能瞒得过他。

朱希忠执掌锦衣卫,深感如今暗流之汹涌,连他都感觉到胆战心惊。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若非如此,今日他得了暗示,立刻就贴上皇太子的热屁股了,哪里还会在这里踌躇犹疑。

朱时泰无所谓地摆摆手:“怕什么,老朽之辈,再厉害还活得过皇太子不成?咱们不跟着皇室,难道还要去看文官的脸色?”

勋贵势弱,即便成国公府煊赫一时,朱时泰平日里,仍少不了受些憋闷气。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能忍辱负重,文官们可是拿勋贵当垫脚石都嫌脏的。

但他忘了屋子里还有两个老朽之辈。

朱希孝气得够呛,没好气道:“闭嘴!”

稍微消了消气,却觉得自家侄子话糙理不糙,粗鄙之言也有些可取之处。

他看向兄长,说道:“兄长,时泰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咱们世受皇恩,与国同休,若是被皇太子记恨上了,恐怕种祸不浅。”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勋贵依附于皇权,向来没有拒绝的余地。

若非如此,当初世宗皇帝封赏三公之位时,朱希忠也不会“力辞而不能”了。

乃至这锦衣卫,都是先帝硬塞给朱希忠的。

如今到了还账的时候,又如何躲得过去?

朱希忠缓缓摇了摇头:“被内阁记恨上了,旦夕之间,就有果报。”

别看他官职显赫,内阁若真是铁了心要拿捏他,不要太轻易。

同样显赫一时的镇远侯顾寰,先帝力保其掌管京营(常驻中央军)。

就因为不合内阁的意,言官们前赴后继,弹劾顾寰年老才庸,先帝处置一名言官,就能再冒出来十个。

之后更是冒出了顾寰贪权恋位,离间君臣,要夺他爵位的奏疏。

吓得顾寰连夜突发呆症,才让内阁高抬贵手,甚至有人明着放话“惟知退让自守以保勋名,以避嫌忌耳”。

而如今高张二人犹有过之,朱希忠哪里敢得罪。

内阁强势,新君早慧,偏偏还被赶鸭子上架,当真是两头堵。

朱时泰已经不耐烦了:“那就当张宏放狗屁,咱们什么都没听过。”

朱希忠都懒得纠正儿子这幅模样,只是闭目沉思。

朱希孝也不催促,轻轻起身,给兄长把身上的毯子扶了扶。

过了好一会。

朱希忠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看向朱希孝:“玉田伯府上的蒋克谦,好像就在你麾下当差?”

朱希孝一怔,点了点头:“是,八月袭的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的位置。”

而后他恍然大悟:“兄长的意思是……把这差事交给蒋克谦!?”

“妙!高!”朱希孝越想越觉得可行,忍不住拍案叫绝。

玉田伯,是外戚受封,始封是世宗朝献皇后的弟弟。

传至蒋克谦的父亲时,才第二代。

但蒋克谦这倒霉老爹,是个浪荡公子,屡次不顾王法,中出良家妇女,直接把蒋克谦的世袭给作降叙了。

以至于如今蒋克谦只能袭一个锦衣卫的小官。

虽然是小官,但怎么说也是勋贵,皇亲国戚出身那可是如假包换!

更妙的是,这种上一辈还阔过的破落户,心态极端,天然就赌性深重,恨不得立马再建功业,恢复荣光。

让其代表锦衣卫,倒向皇太子,双方都求之不得,同时还方便他们随时切割,可以说是三赢。

朱时泰一头雾水:“哪里妙了,这样咱们跟皇太子岂不是不亲近了?”

朱希孝无奈开口解释:“进赌场还要慢慢加注,熟悉赌局,哪有一进场就压上全部身家的。”

拿赌场作比,朱时泰立刻心领神会。

频频点头:“在理,在理!”

朱希忠气得好一阵咳嗽。

他这倒霉儿子,但凡有那位皇太子一半的心智,他都不至于病入膏肓了,还死都不敢死。

这成国公一脉,交到他手里,就怕跟玉田伯家那个浪荡子一般无二。

混迹勾栏赌场也就罢了,要是被他那些狐朋狗友设套,落个作奸犯科的把柄……

言官可是如狼似虎,死死盯着勋贵们呢!

尤其是他们这执掌锦衣卫,三公之身的成国公府,更是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一旦行差踏错,成国公府必然衰落下去,朱时泰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自己已经没多少时日可活了,谁能庇护这偌大的国公府,以及这不成器的傻儿子呢?

下注皇太子……或许,未尝不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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