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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我来冥府第十日，可我见墨煜的次数却不过三回。
心烦意乱下，我独自去了一趟墨煜寝宫。
这里不同于我住的地方那般阴森恐怖、满是鬼火。
这里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布置得极其温馨，有不少两人生活的痕迹。
桌上摆着两杯饮过的茶水，主人却不在此处，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去时，背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顺着声音，我走向了墨煜寝宫外。
窗外倒映的屋内两人，依偎在一起，墨煜语气温柔，怀中的女子被逗笑，两人时不时轻吻对方。
「墨煜，我只是一个野鬼，比不了天界的公主，我好害怕。」
「你留我在此已经是犯了大忌，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冥王说要让我当鬼妓，不许我逗留在此处，我害怕……」
当鬼妓是那些无法投胎转世的女子，换取转生机会的去处。
靠着自己生魂，给那些恶鬼化解恶欲。
「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姿月，我要娶你！」
「冥府之人可娶两位妻子，我的第一位妻子，一定是你！」
「我必定让你，同天界公主平起平坐，她有的，你都会有！」
天界公主，却比不上一个野鬼，屋内的墨煜这副模样，我有多久没见过了。
心神动荡间，我死死盯着两人倒影，对我极为粗暴的墨煜，连褪去姿月衣物时，都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窗户被人打开一条细缝，一只细白手掌伸出，死死抓住床沿，那只手很快被人拉了回去，透过缝隙，我看到了压在女子衣裙上的腰封。
视线一晃，我对上了一双满是得意的眸子。
搭在男子肩头，姿月香汗淋漓，朝我露出挑衅笑容。
“啪嗒”
这抹春光被一道法力阻挡，窗户被和上瞬间，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又是一声脆响，我碰倒了摆在窗外的花盆。
冥府不比其他两界，无法种植其他植物，可这个院子里，却到处都是鲜花绿叶。
仔细感知过后，我苦笑一声。
这些草木，都是墨煜细心拿发力护住的。
这般用心，他一定很爱姿月吧……
弯腰扶起地上的花盆时，视线落到了盆底，我愣住了。
指间颤抖，我拾起用来垫花盆的一块黑石头，小心翼翼擦拭。
施法褪去上面的污渍，这块“黑石头”，得以露出真面目。
这便是，我送给墨煜的定情信物。
玉牌上刻着我的名讳，却不知被当作砖石垫在这里多久。
心中像是空了一块，我呆呆站起身，再顾不得其他。
轻生走出门外，玉牌有些硌手，蹲在墨煜寝宫门口，我抬头开了一眼天界的方向。
我终究是赌输了。
不知过去多久，一回头，我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清瑶，我……」
一只手抚上我脸颊，他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上一刻还在缠绵，这一刻，他站在我面前和我对视，就在我燃起最后一丝期望时，墨煜长叹一口气。
「清瑶，算我求你，别和姿月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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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月站在院中，披着墨煜的外袍。
她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凡间女子外貌，不过小家碧玉模样。
站在那里，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可她又不像。
手中的玉牌被墨煜抽走，拿着那块玉牌，他回身给姿月掩了掩外袍。
「清瑶，我必须先娶了姿月，才能娶你。」
「你是天界公主，再等些时日也无妨……」
「可姿月不一样。」
两人站在一起的模样，有些刺眼，姿月在墨煜怀中看我的眼神中，满是炫耀。
……
为了求娶姿月，墨煜不惜顶撞冥王，扬言姿月不进门他就拒婚。
「除非让我娶姿月，否则我绝不和天界公主成亲！」
这句话当着我的面被他说出口，一时间，无数鬼民欢呼，嘈杂声传入我耳中。
「二殿下好样的，男人就是要有担当！」
「对，除非赐婚，要不然打死都不迎娶那见鬼的天界公主！」
「不让娶，就别要那个天界公主！」
「看来咱们二殿下厌恶这位清瑶公主啊。」
「岂止厌恶，要不是求冥王赐婚，估计咱们二殿下直接都给这公主送回去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墨煜脸色丝毫未变，注意力都放在了冥王和姿月身上。
落到我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鄙夷、不屑、嘲讽、幸灾乐祸。
这一刻，我下意识想逃避。
可下一刻，我努力压制住自己，不想让别人看出我的狼狈。
我代表的是天界，我不能退，压抑着情绪看他在众人面前求娶姿月，他对着我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让我悄然红了眼。
「姿月是我此生挚爱。」
他说这句话时，脑海里回想起他对我说的话。
「清瑶，别争。」
再回过神来时，面前的墨煜脸上都是喜意，叩谢冥王恩准。
转过身来面对我，他脸上有些许愧疚，叹了口气。
「清瑶，等我先娶了姿月后，我必定来娶你。」
「我定会让冥府上下都知道，你和姿月都是我的爱妻。」
为何一定是她先嫁，为何一定要我别争。
我只觉得可笑。
姿月柔柔弱弱站立在我面前，叫我公主时，行了个敷衍的礼，就让墨煜心疼得不行。
而我来冥府数十日，沦为冥府众人笑柄，他也一句都未帮我出头。
听着耳边姿月开始叫我姐姐，我竟有些泛恶心。
不知何时回到了寝宫，我背后还跟了一条小尾巴。
柔弱的野鬼，人后变了一幅模样，
「公主不会以为嫁给墨煜，就能得到宠爱吧，真是可怜，我会向你证明墨煜爱的人，只有我。」
脸上露出得意，她意味不明的看着我，下一秒，寝宫外传来一声惊呼。
「有恶鬼，快保护两位王妃。」
门口的动静变大，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恶鬼，我下意识想要击退，可姿月动了，她毫不犹豫挡在我身前阻挡我砍杀恶鬼。
她被利爪刺透腹部的那一幕，被赶来的墨煜看得正着。
「闪开！」
带着怒意将我撞倒在地，男人抱起姿月，连眼神都未分给我一眼。
恶鬼在他面前化为齑粉，院中众人嘘声，无人敢上前劝阻。
抱着人从我面前离开，丝毫没注意到我。
按在地上的手心被厉鬼怨气划破，在地上留下一小滩血迹。
我还未想明白姿月所说的话，可隔天，我便懂了。
再来找我时，墨煜脸色不善。
「清瑶，你可知姿月为你挡下那一击，受了多少苦头，她魂体法力低微，现在魂体残缺。」
我抬起头看着墨煜，听到了他后面的话。
「你把仙灵交出来，补偿姿月吧！」
微微瞪大眼，我后退了一步。
若是没了仙灵，我在这冥府，就再无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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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墨煜居然会对我说出这番话。
「你知道我失去仙灵后……」
他知道我失去仙灵后的后果吗？
法力尽失，仙体虚弱，一只小厉鬼，便能重伤我。
墨煜抬头时，我看到了他眼底的神色，心底一凉。
「我知道。」
我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寂静过后，我声音沙哑，语气里有些倦意。
「你走吧，我不愿。」
面前的男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猛得皱眉视线紧盯着我。
「姿月是为了救你！你竟如此不知感恩，你可知她此刻连床都下不了！你竟如此狠心！」
胸口像是被人刺了一剑，多日里的委屈，终究还是爆发了。
「一只厉鬼，再不济我也不需要她来救我，你为何不动手救她，却跑来求我仙灵。」
眼里有些发热，墨煜撇开眼，扭头拒绝看我。
「姿月不愿再当野鬼了，有了仙灵……」
「就算是我问你借的。」
他来求我半条命，竟只是因为姿月不想当野鬼。
有了我的仙灵，她便能成为次等的仙子。
若我失了这仙灵，便等同与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借？
找我借命吗？
将墨煜赶出门外那一刻，我心如刀割。
我没想到，墨煜会爱姿月如此之深。
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药，他在夜半时分出现在我床榻前。
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我亲眼看着他从怀中掏出利刃，冥府里常年昏暗，烛光下他伸手盖住我的眼睛。
「清瑶别怕，别看，不会疼的。」
他说谎，明明疼得要死。
仙灵被剥离的那一刻，脑袋里在那根弦“嗡”的断掉了。
胸口满是鲜血，拿走想要之物，墨煜此刻对我满脸温柔。
轻贴我脸颊，同我轻声说话。
「清瑶，你和姿月都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我同姿月商量过了，你和她同一天出嫁。」
「若是你愿意，便穿上嫁衣在寝宫等我。」
将我轻轻放在床上，药劲为过，我眼睁睁看着他推门离去。
走得太急，他连门都未关紧，看着头顶那片轻冷夜色，脸上划过一滴泪。
墨煜啊，你好狠的心。
从那日起，我将自己关在房内，一次未出房门。
姿月好了，我在屋内都能听见她和墨煜嬉戏打闹的声响。
她拿走了我的公主仪仗，扬言都是姐妹，往上面盖上红绸，她穿着墨煜亲自为她准备的嫁衣，风光无两。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打算放过我。
「你不过是一个普通地仙了，公主又如何，你别想靠近墨煜半步！」
「让你这位公主，变成妓子如何，哈哈哈哈！」
她成婚前一日，忽然夜访来找我，剪碎了天界为我准备的嫁衣，找来了几位凶神恶煞的夜叉。
「你们，把她送去销魂楼，当初若不是她出现，我怎会被要求去当鬼妓。」
「明日我大婚，便是她接客之日。」
一个二殿下不在乎的和亲女子，将我掳走再轻易不过。
冥府之人向来放荡不羁，不取我性命，根本无人在意。
冥府的天似乎一直都那般昏暗，敲打吹响的锁呐和红绸和我错身而过，被夜叉扛在肩上，我拼尽全力将头上那根玉簪，扔到了新郎官脚下。
“咔嚓”
玉簪被马蹄踏碎，穿着一身红袍，墨煜经过时，未看我一眼。
躺在销魂楼里，听着门外的糜烂之音，我鼻尖被脂粉环绕。
衣衫褪去换上薄纱，眼睛被蒙住只能看见模糊人影，外面的恩客等着竞价，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挑起我的下巴。
「小娘子，接客吧。」
……
一夜过后，墨煜拥着姿月，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清瑶呢？！她为何没有出现？」
娇笑一声，姿月轻抚男人耳垂，脸上泛起红晕。
「我知夫君不喜那天界女子，所以做主将她送去销魂楼了。」
眼里爬上血丝，他一掌将怀中人击落在地，脸上爬满错愕和怒意，下意识掐住姿月脖子，将她提起。
「你说什么？！！」
姿月脸色一变，结结巴巴开了口。
「咳，现……现下怕是已经接客了。」

天界与冥府联姻，众多公主中，只有我主动提出嫁往冥府。
旁人笑我痴傻，殊不知我早已和冥王二殿下私定终身。
可在出嫁前夜，我却听见他与心腹谈笑。
「我怎么可能真娶她？若是娶了天界女子，我还怎么当冥王？我啊，不过是想尝尝天界公主的滋味罢了。”
众人哄笑成一团，追问他真正想娶的人是谁。
墨煜出手写婚书，郑重其事道。
“我的妻，只会是姿月。”
他的姿月，若是再不娶回家，就要被充为鬼妓了。
于是新婚那天，他纳妾用了我的公主仪仗。
而我，则代替姿月，送去销魂楼接客。
再见面时，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二殿下，而我是销魂楼头牌妓子。
四目相对，墨煜提起剑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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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清楚了，若是答应嫁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梦中那道模糊的身影坐在高处，这句话却让我永世难忘。
看着梦中的自己跪倒在地，我心如刀割。
「女儿愿意，自愿嫁往冥府，永世不回天界。」
那时的我跪倒在地，脸上都是欣喜。
在天界我是最不受宠的十公主，可我想着，到了冥府就好了。
我和冥府二殿下墨煜早已私定终身，头上的玉簪便是他送与我的定情之物。
无人愿去的蛮荒之地，我早已心生向往。
要是知道我嫁到了冥府，他会作何表情呢？
脸颊泛起红晕，可下一秒，梦境就带我回到了现实。
「嫁到冥府却没人要的公主，我还是第一次见。」
听到这句话时，我睁开了眼。
守在门外的冥府婢女窃窃私语，议论着我嫁来十日还未有人愿娶我。
心中泛起苦涩，我背后的床榻上却传来动静，一双手揽住了我。
「在想什么。」
床上的男人转过身，一双桃花眼盯着我，衣衫不整的模样转瞬即逝，又重新变回了原来那副翩翩公子模样。
看着他，我终究还是没忍住。
「我在想，你何时会娶我。」
手中动作一顿，他放在我衣带上的手轻轻抽离，眼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清瑶，你再等……」
「等你娶了姿月吗？」
脸色瞬间变化，墨煜和我拉开距离，背对着我，看不清神色。
「清瑶，你莫要胡思乱想。」
我如何不多想……
当初是我与他先初识，从天界溜出来的我遇上恶鬼，墨煜恰巧路过出手相助。
「小仙子，学艺不精莫要偷跑出来了。」
折扇轻轻敲打，他一路护住我，直到我回了天界。
自那日起，我便和他结伴出游。
不知何时起，我对他有了好感，但碍于两人身份我并未开口。
可我没想到，他却先开了口。
往我发间插上玉簪，他轻执起双手，眼里都是柔意。
「清瑶，我心悦与你，此生，你必定是我命定情缘。」
那一日，我发间多了一支玉簪，他腰间多了一枚玉牌。
他说此生最爱之人是我，对我处处呵护至极。
可直到第三百年，我在桃花树下再未等到他，等来的却是传话的小鬼。
墨煜去凡间历劫了。
此刻我还不知道，他历的，是情劫。
同他三世情缘的女子最终惨死，他历劫归来那日，女子化为了最低贱的野鬼，投胎无望。
「清瑶，这是姿月，是我在凡间的……」
后面的话并未说出口，站在我与他定情的那颗桃花树下，我看着两人，刚想和他互诉衷肠，迎面就吹来一阵风。
云层被吹开，阳光洒落的那一刻，姿月哭着躲进了墨煜麾下。
「殿下，我不能晒到阳光。」
我差点完了，她现在只是野鬼，一个被冥府二殿下精心呵护的野鬼……
毫不犹豫抱起姿月转身离去，墨煜留给我一个背影。
「清瑶，等我安顿好姿月，我定来找你。」
这一安顿，我就再未见过他。
直到得知天界和冥府联姻，我主动嫁来冥府。
可墨煜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拦住了我的公主仪仗，他当着冥王的面拱手相拒，将我拦在门外。
「父王，公主劳累，不如先休整一段时日。」
「婚事往后再议。」
愣在原地，我久久未回过神，天界冥府无人不知我想嫁之人是他，可他却当面拒我。
那一日，我直觉心寒羞辱，再无半点欣喜。
回忆到此处，墨煜早已离开。
推开门时，两道视线落到了我身上，有些不屑。
「若是咱们二殿下想娶公主，何必拒婚。」
是啊，若是他想娶我，当然不会拒婚。
只是他不想娶。
当初眼里只有我一人的墨煜，怎会让我如此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