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推门进去，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女人斜倚在屋里的美人榻上，托腮看着窗外花园里的猫扑蝴蝶。
女人不施粉黛，眉目如画，可那双无话也含情的眼睛里泛着愁绪。
丫鬟将吃食轻轻放下，抬眼看了看花园里的狸花猫，笑着对女人说：“将军对夫人真好，怕夫人寂寞，刻意找来绣虎陪伴夫人。”
女人是这座将军府的女主人，将军夫人。
将军与其极为恩爱，成婚后没有纳妾，除了出征，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家陪伴夫人。
可常年征战，将军真正能陪伴夫人的时间并不多。女人不爱出门交际，就爱待在家里，将军怕她无聊，于是找来一只刚满月的狸花猫，由夫人养着，打发点时间也找点乐子。
女人对小猫喜爱不已，对将军的贴心更是感动又甜蜜，两人一起给小猫取名“绣虎”，当自家孩子养着。
猫似乎也很通人性，越养越聪明，简单的口令都能听懂，还能帮女人递东西。
两人成婚三年依旧没有孩子，将军也不急，但因为担忧夫人身体，找来医者看过好几次，都说看不出什么毛病。将军只认为是缘分没到，顺其自然就好。
可女人为此愁眉不展，她想为将军诞下子嗣，为将军留下后代。刀剑无眼，她怕啊......
她悄悄找了许多方法，瞒着将军尝试，可将军每次在家待不了几天又要走。这次又走了一个月了，何时回来还不知道，她只能等待。
女人端起桌上调理身体的汤，正准备喝，突然一阵反胃，干呕不止。
丫鬟大惊失色，急忙请来医者。医者一摸脉，便朗声道喜：“恭喜夫人有喜了！”
女人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等明白道的是什么喜后，激动得流下泪来。她将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心想这下等将军回来，一定十分高兴。
可女人没等到将军回府的消息，而是等到了抄家的官兵。
当官兵把将军府团团围住时，一个老嬷嬷跌跌撞撞冲进主院，来不及多做解释，拉着女人就往花园一角跑去。
老嬷嬷蹲下身，在地上摸索一阵，按下了一个凸起的机关，地面上竟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
她将背上的包袱取下，交给女人，声音颤抖：“夫人，你赶紧走。这是将军当初留下的逃生密道，出口在府外的树林里，那里有接应你的人。将军早就安排好了，若他遭遇不测，就让你走，别等他！”
女人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天，没时间多问，她抱着包袱跳进了密道，紧接着密道被封，密道内漆黑一片。
女人摸着周围凹凸不平往前爬，没多久，膝盖和手掌就磨破了，鲜血蹭在了她经过的地方。
当摸到前方是一块坚硬的石壁时，女人在四周一寸寸寻找，找到了触感明显不同的地方，用力一按，石壁打开，强光刺入，让女人一时不适闭上了眼。
这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人，在这里！”
一阵脚步声靠近，把密道出口围住，领头的那人走上前，声音冰冷：“夫人，请你跟我们回去。”
女人缓缓睁开眼，站在面前的人他认识，是将军的一个副手，先前出声的人她也认识，正是她的贴身丫鬟。
女人强忍着身上的刺痛，慢慢站起身，一身狼狈也掩盖不住绝世风华。
不用问她也明白，眼前两人，一个背叛了将军，一个背叛了她。
她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副手表情扭曲：“仗已经打完，不再需要将军，我等也可守好国门。”
女人讽刺一笑：“鸟尽弓藏，原来哪朝哪代都有这样一出，我还以为那只是画本子上的故事，竟让自己也遇见了。”
副将闻言，手里的枪直指女人，厉声喝道：“你敢妄议圣上！该死！”
丫鬟忙拉住副将劝道：“别杀她，圣上交待过的。”
想起圣上点名要把将军夫人活捉，副将忍了下来，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得感谢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圣上看得上你，留你一命。不过，你腹中的孩子必须死！”
女人这时才变了脸色，一双美目死死盯着丫鬟，咬牙切齿道：“是你？你为何要害我？我对你不好吗？”
丫鬟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恢复冷漠：“我本就是圣上的人，到你身边就是为了监视将军府。若将军一直无子，全府上下皆可平安，怪就怪，你怀了身孕。”
丫鬟的一番话让女人愣了一瞬，没想到祸事竟是她招来的，随即哈哈大笑，笑声惊起林中一群飞鸟。
她眼中含泪，字字泣血：“将军有后，所以他害怕了。连尚未出生的孩子都怕，还真是个废物！我看，这国君，他也当不长了。”
这话让周围的人脸色剧变，就在副将要上前将人绑了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林中蹿出，闪电般划过副将的面门。
就听副将一声惨叫，手中的枪哐当落地，手捂着脖颈，血从指缝喷涌而出，整个人摇晃了几下就倒在了地上。
前一刻还在叫嚣的人，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死人。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挡在女人面前的狸花猫，小小一只却让手持武器的一帮人暂时不敢靠近。
绣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又是怎样找这里。
女人看着前面将背高高弓起，根根汗毛倒竖的狸花猫，心中的愤怒散去。
她扫视了曾经跟着将军征战的士兵，有几个人还很眼熟，他们不敢和她对视，只低下头不作声。
目光停留在丫鬟脸上一刻，女人释怀地笑了笑。
人，有时候，比不上畜生。
女人弯腰将绣虎抱起，摘掉沾在毛发上的杂草，温柔抚摸小猫，眼里含着感激。
再次抬头时，她脸上再没了表情，冷漠得跟平时温柔的将军夫人判若两人。
忽然间，许多虬结的树根自她脚下生出，转瞬间便蔓延了大半个树林，宛如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所有人关在了里面。
对这一巨大变故，所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大喊：“妖怪！她是妖怪！快杀了她！杀了她！”
地上的树根快速将那人卷起，直接拖入了地下，没了声息。
其他人更加惊恐，丫鬟第一个跪下，大声求饶：“夫人！我错了夫人！求夫人放过我！我只是听命行事！求求你留下我，我会好好照顾小少爷！”
她不提孩子还好，一听她提起孩子，一根尖利的树枝直直戳破了她的喉咙，鲜血汩汩流出，她只嚯嚯了两声便死了个透彻。
其他人也没一个有好下场，一念之间，局势颠倒，围剿女人的人成了待宰的羔羊。
等所有人被杀光，鲜血染湿了地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唯有女人抱着狸花猫静静站着。
可没等一会儿，女人的身体晃了晃，倚靠着密道出口，缓缓坐了下来。
她轻轻摸着小腹，低声说：“孩子，我们得去见你的父亲，我要等我的夫君。他说过，等战事了结就解甲归田，只过我们俩的日子。他还不知道有了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十分高兴，视你为珍宝。”
说着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狸花猫身上。
狸花猫立起身，把女人的泪水舔过，喵喵地叫着，似在安抚。
女人摸了摸狸花猫，轻声道：“绣虎，你走吧。我妖力散尽，很快就会变回桃树。不必须守着我，找一个好人家养你。下辈子，若还能遇见，我希望你还能做我的小猫。”
说完这话，女人的身体慢慢变得坚硬，躯干变为粗壮的树干，四肢变为枝丫，光洁的皮肤变为粗糙的树皮。
一棵古老高大的桃树在树林中骤然出现，撑起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地盖在密道上方。密道里的鲜血也变为了嫩芽，无惧黑暗，颤巍巍向上生长，钻破土壤，直直冲向天空，与粗壮的主干靠在一起，宛如母子。
狸花猫仰头看了看头顶宛如巨伞的树冠，随后盘成一团守在树下。但凡有人途经此处，它都会上前观察一二，确认不是将军后又躲回密密的枝丫里。
春去秋来，日月轮转，朝代更迭。绣虎没有等到将军，死在了一个下雪的冬季。
它的身体融入桃树下的土地，从不结果的桃树竟在第二年结出了果子。
果子鲜红似血，乒乓球大小，每年只结一颗，挂在最高的枝丫顶上。
即使有人见到了也不敢摘，一来桃树不结桃子实在诡异，二来只要一靠近桃树，就会有听见猫叫却不见猫的影子。
久而久之，当地人传言将军府闹鬼，连挨着的树林都阴森可怖。
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江柳柳从梦中醒来。刚一睁眼就看到床边有一双泛着单光的圆球，没等圆球躲入床底，江柳柳已经小声开口：“绣虎，是你吗？”
光球轻轻闪动，没有躲开。江柳柳朝它伸出手，掌心朝上，轻声道：“带我去找她吧。”
光球飘入江柳柳掌心，没有任何温度，接触到江柳柳的瞬间，光球亮了亮，转眼又消失在江柳柳掌心。

江柳柳这一早上沉默不言，脑子里想着前一晚上的梦境。不知道绣虎为何会找上自己，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吃过早饭，邱晓娟和江柳柳打了个招呼就去了自己负责的区域，江柳柳则凭着记忆，走向了将军府外的树林。
当江柳柳站在一棵需要十人才能合围的桃树下时，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
树根在地面上时隐时现，一直向远处伸展。树干高耸，树冠如同屋顶，树枝宛如房梁，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阴影。远远看去，像一座房屋静静矗立。
尽管已经在梦里见过，但亲眼目睹依旧震撼无比。
走进桃树，才发现树干上有一个洞，朝里望去，竟然已经空了，江柳柳募的鼻子一酸。
这时，江柳柳掌心中飞出两颗光球，慢悠悠落在地面上。一接触到桃树的树根，光球忽地变得凝实，从边缘开始显露出更多。
渐渐的，一只狸花猫显现出来，光球闪烁几下，成为了狸花猫的一双眼睛。
不用言语，江柳柳已经知道，自己进入将军府第一天遇见的狸花猫就是绣虎。
绣虎轻轻叼住江柳柳的裤脚，示意她靠近桃树。
江柳柳离桃树越近，悲伤的情绪就越浓，她伸出手，拥抱了桃树。
就在她贴上树干的刹那，从她身上散发出莹莹白光，随之而动的是头顶参差的树枝，齐齐颤抖起来，似乎在回应她的拥抱。
一个身姿曼妙、面容姣好的粉衣女子出现在树旁。她眼神迷茫了一阵，直到看清狸花猫后，眼里才染上了笑意。
“绣虎。”
温柔动听的声音让江柳柳瞬间回过神，收回抱着树干的手臂，看到了这个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女人。
女人也同样看到了江柳柳。
见江柳柳衣着与自己大不相同，女人柔声问：“现在是何年月？”
江柳柳报了个年号，女人满脸不解，江柳柳直接说：“距离你上一次做人的时间已经过去近千年。”
一阵沉默过后，女人才喃喃开口：“竟然过去这么久了。不知将军......”
话没说完，她自己也知道答案。哪儿还有什么将军，不知轮回了几世，前尘尽忘。
女人看向江柳柳，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是绣虎带你来的吧？谢谢你将我唤醒。我叫桃含蕊。”
江柳柳：“我叫江柳柳。”
桃含蕊看着江柳柳身上的莹莹白光，语带歉意：“我无意借用你的福报，但我生机快要散尽，你的福报对我犹如吊命良药，一接触就吸走了一些，这才得以显形。”
江柳柳心中讶异，脸上保持着冷静，嘴上回道：“我答应绣虎过来，就是来帮你的，只是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
肯定不会为了让桃树精显个形而已，江柳柳在等对方开口。
桃含蕊听了江柳柳的话后却微微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说：“绣虎定是见我快要魂飞魄散，发现你是身怀福报之人，才将你引了过来，借用你的福报给我一线生机，好让我轮回转世。可即使转世，我也再不是桃含蕊，他也不再是将军。
我用仅存的妖力，每年凝出一颗五灵果，期待着将军若没死，定能找到我。届时将它摘走，可助他神武超群，再无人能害他伤他。
可我终究没能等到他。”
桃含蕊说着，脸上尽是哀伤。
随后她双手搭在小腹上，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再看向江柳柳时，眼中带着祈求：“我不想轮回转世，只求能让我的孩儿能投个好胎，下辈子平安喜乐。不知江姑娘，是否同意。”
江柳柳疑惑道：“为何要问我？”
桃含蕊解释道：“唯有得到福报之人的亲口允诺，借用福报之人才不会遭其反噬。否则，即使借用福报得到一时走运，也会不知何时迎来数倍厄运。所以，我想请江姑娘答应将借我的福报赠予我的孩儿。”
江柳柳立马问：“那你会怎样？”
桃含蕊笑了笑，眉眼里满是释然：“我原本就是一棵树，从此便只做一棵树。”
江柳柳已经被借了福报，给谁不是给，她同意了桃含蕊的祈求：“借给你的福报可以转给你的孩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从桃含蕊的小腹处绽开一朵小小的桃花，半透明的花瓣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它在桃含蕊身周依依不舍地绕了一圈，随后飘飘荡荡飞向了天空，消失不见。
桃含蕊的目光追随那桃花许久，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江柳柳嘴巴开合几次，有些话想问，但又觉得越界。
桃含蕊收回目光时，敏锐地察觉了江柳柳的欲言又止，她含笑道：“江姑娘，你对我有恩，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定知无不言。”
江柳柳被揭穿，尴尬地捏了捏手指，还是问了出来：“为了一个男人等上千年，真的值吗？既然你剩下的妖力能支撑你千年不死，是不是有很多机会可以重活一次？”
桃含蕊被她问住，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第一次产生灵智就是因为将军不许人折断我的花枝，他说最美的花应该绽放在枝头，而不是瓶中。我是桃木成精，修成了人形也依旧木讷，是他带我感受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没有他，我就只是任人采摘砍伐的桃木而已。若不等他，我不知留有意识还有何意义。”
最后，她长叹一声，像是给自己的等待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绣虎突然叫了一声，焦躁地绕着桃含蕊转了几圈。
桃含蕊的身影即将消失，她手心一翻，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出现在掌心。
她将果子递给江柳柳，声音缥缈：“江姑娘，我只能凝出一颗五灵果了，现在将它送给你，希望你别嫌弃。”
最后她看向脚边的绣虎，蹲下身摸了摸绣虎的后背，叮嘱道：“不要继续守着了，你有机缘，别白白浪费在我这里。”
说完看了看江柳柳，转眼间化作粉色花瓣，随着一阵风卷起漫天花雨，如同先前的桃花一样，消失在空中。
紧接着，面前的巨大桃树也开始崩裂成无数碎片，层层剥落，一眨眼就只剩一个巨大的坑洞，仿佛这里从未有过桃树。
江柳柳没想到最后桃含蕊连个树根都没留下。
留下的只有一颗红色的五灵果，还有一只狸花猫。
绣虎在桃含蕊消失后又变成了一对光球，光芒暗淡，仿佛也要随桃含蕊离去似的。
江柳柳于心不忍，问了一句：“你要跟我走吗？”
光球静了几秒后，以极慢的速度飘到了江柳柳手边。
江柳柳立马摊开掌心接住，光球亮了一点点，以后消失。
江柳柳听到了一声细弱的猫叫，她听懂了，眼睛微弯说了声：“不用谢。”
晚上回到酒店，江柳柳给常青发了条信息：
常先生，你知道什么是福报吗？
那边很快回了过来：
你遇见了什么？
江柳柳想了想，回了一句：
我见鬼了，你信吗？
等了一会儿，不见常青回话，可能是在思考她话里的可信度。
她正思考要如何讲述自己的离奇经历，就感觉身边有风刮过，抬眼看是否没关好窗户时，就看到了高大俊秀的熟悉身影出现在屋里。
江柳柳被吓了一跳，知道常青不简单是一回事，屋里突然大变活人还是让她从床上弹射而起，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想到了什么，着急催促：“你快走，我同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常青一脸淡定：“你不是说见鬼了？我来看看。”
江柳柳满心想的都是不能被邱晓娟看到屋里藏了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听出常青话里的关心。
常青眉头一皱，声音不悦：“你被人占了便宜。”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江柳柳被这话噎了一下，怎么听怎么别扭。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直接拉着常青出了酒店，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说话。
江柳柳直接问出了憋了一天的疑惑：“到底什么是福报？我为什么会有？”
常青把福报的来历说了一遍，说完就抬手在江柳柳点了点，把隔绝香气、收敛白光的结界加固了一下。
他想不通，怎么还有妖物能窃走江柳柳的福报。
听完常青的解释，江柳柳愣了很久。原来妈妈给她留了这样一份珍贵的礼物，心中百感交集。
缓了缓情绪后，江柳柳把这几天的经历告诉了常青。
听到她说桃含蕊孕有子嗣时，常青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
原来这桃树精腹中的孩子，继承了其父亲的福报，跟江柳柳属于同类，所以桃树精才能轻易借走江柳柳的福报。
若桃树精不死，生下腹中孩子，孩子也会是气运加身之人，可惜了。
常青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江柳柳：“那桃树精也是个蠢的，为了一人，耽误了孩子，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还白白浪费你的福报。”
江柳柳弱弱地问了一句：“我被借走的福报很多？”
常青：“倒也没有，大概相当于蹭破了一点皮。”
江柳柳松了口气，看到常青一副不满的样子，还以为很严重，一点皮而已，不打紧，更何况......
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五灵果，带着狡黠的笑说：“没有白白浪费，我拿了报酬的。”

十五年前，长青山一脉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地震，死伤人数惊人。
正在洞中睡觉的常青，察觉到危险后，第一时间飞身而出，不遗余力地护住整个山体，使之不至于崩坏。
千年修为在一瞬间倾泻而出，将绵延数百里的山体稳固住，但神力尚有不足之处，更何况妖力。即使护住了大部分山体，也依旧挡不住大地剧颤。
只在短短几息之间，山脚下人类的居住地便哀号惊叫震天。
常青化身巨大的白狐，闪电般穿梭在林木之间，想要去看一看究竟，就在森林边缘处，发现了满脸惊恐、不知所措的江柳柳。
彼时的江柳柳才不过十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得到家中长辈允许后，便和小伙伴一起往山上跑，就在森林边缘玩耍。
她刚采了一袋子蘑菇，想和小伙伴炫耀，就看到林中惊鸟四散、听见鸦鸣四起，小伙伴们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紧接着就是大地剧烈震动，晃得江柳柳跌坐在厚厚的枯叶上。
常青到来时，江柳柳正一边哭一边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镇子里跑，沾了泥巴的手抹得满脸脏兮兮，蘑菇在身后落了一地。
反正他也要去看看镇里的情况，常青不介意捎带小姑娘一程。
他轻轻一跃，停在江柳柳面前，主动伏地身子，口吐人言：“上来，我带你下山更快。”
十岁的江柳柳听过许多传说并信以为真，以为自己遇见了山神显灵，心急如焚地回家也没有多想，手忙脚乱地爬上了巨狐的背。
已经见到不远处有人影穿行，常青将江柳柳放下，声音低沉只有江柳柳一人听见：“快回去吧，去找你的家人。”
江柳柳对上白狐金色的眼瞳，忽地双手合十朝狐狸一拜，嘴里说道：“谢谢山神。”
稚嫩的声音如同隆隆雷鸣响在常青脑中，一道仅他可见的金光从天而降，落在白色巨狐身上，将每一根毛发都染成了金色。
常青只觉得浑身一松，先前耗尽的妖力恢复了大半，同时有无形的规则将他缚住。
江柳柳一句话，为他讨封成功。
修炼千年的狐妖，眨眼间成为了长青山山神。
一别十五年，当年的小姑娘早已没了当初的天真和慌乱，面对自己这个新邻居，全然没了当初毫不犹豫爬上背的信赖，常青将她眼中的防备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常青嘴角微微勾起，独居的小姑娘就该有防人之心，不要以为长得好看的就不是坏人，江柳柳做得很好。
看了一眼桌上放的已经是第三次从江柳柳那里要来的饭菜，常青又暗自改了一下评价，还不够好。
想到江柳柳身上隔老远都能闻到的独特香气，还有时刻散发的莹莹白光，常青皱眉思索，这么厚重的福报，在妖眼里无异于移动的蛋糕。
吃一口就能增长妖力，即使会遭到加倍反噬，妖里的赌徒也并非不敢铤而走险。
世上身怀福报的人不少，但大多浅薄。
福报源于血脉亲人的功德，身怀功德之人身死后，功德会由至亲之人继承，保佑其平安顺遂。
如军人为国捐躯，功德可延续给子女成为福报，子女的运势会比原本自带的好不少，这也是人们常说的长辈为子女积德。
可福报过于厚重，就会招来邪物觊觎。
每当有人明明身强体健、事事顺遂，可短短几年甚至几个月之内，变得身体虚弱、霉运缠身时，凡人无法察觉是自己被吞噬了福报，只会怪命运不公。
有老人称之为“虚不受福”或“压不住”，其实就是人小承受不住太大的福气，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民间常会给小孩取一些贱名，这样孩子更好养。
常青身为山神，自该庇护长青山脉的生灵，不能眼看着就在隔壁的江柳柳被邪物时刻惦记。
在送灵果给江柳柳时，他将一缕妖力弹入哈皮身上，助这个有些化妖天赋的小家伙成为更合格的护卫。
同时，常青还在江柳柳身上放了一道隔绝香气、收敛白光的结界，这样一来，江柳柳便没那么显眼。
做完这些，常青觉得，自己可以多蹭几次饭。
虽然饭菜沾染的福报极少，对伤势愈合效果微弱，但总比没有强。
江柳柳觉得自己或许有些神经衰弱，她又听见哈皮嗷嗷叫唤时伴随着“主人”二字。
不确定是自己幻听还是真有其事，江柳柳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面前的小狗，试着唤了一声“哈皮”。
就见小家伙尾巴晃得欢快，嘴里“汪”了一声，江柳柳的耳边同时出现了狗叫声和一个“诶”字。
江柳柳被震惊得有点头晕，直接跌坐在沙发上，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
她拿出手机，想查一下若出现能听懂狗说话的幻觉可能是得了哪种病，网上类似的信息几乎都建议去精神科挂个号看看。
江柳柳有点害怕，若她真病了，可没人照顾她。
正准备下一步就在网上预约一个精神科的号时，一只红棕色的小鸟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直接寻着江柳柳飞来。
小鸟停在江柳柳面前的茶几上，歪头盯了她几秒后，轻巧地朝她蹦了两步，落在了她手背上。
见江柳柳没什么反应，小鸟继续往上蹦到了她的肩膀上，小步挪到耳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
江柳柳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啾啾”，同时伴随着一声“好香”的人言。
江柳柳整个人都有点麻，听见狗说话之后又听见鸟说话，她感觉自己病得不轻，立马挂了精神科的号。
江柳柳不知道这天晚上是怎么睡的觉，恍恍惚惚到了天亮，跟公司请了个假就去看医生。
从医院出来时，江柳柳拿着手里的维生素，一脸茫然。
医生说她没病，顶多就是缺乏维生素，并叮嘱她要注意饮食均衡。
回到屋中，症状还在，依旧能时不时听见哈皮喊“主人”。
不过，小鸟倒是不见了。
楼下不远处的一间茶叶铺子里，一个身着旗袍头插木簪的娇俏美人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常青面前。
她将刚泡好的灵茶双手奉上，脸上满是乖巧，开口的一瞬如山雀鸣叫：“大人请喝茶，这是山上最老的那棵茶树上采的茶，灵气最为充沛。”
常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声音懒洋洋地：“不错。”
美人闻言立即两眼一弯，圆圆的脸上露出两个对称的酒窝，甜美的笑容能晃花人的眼。
随即又听常青不轻不重地提点：“不要再去找江柳柳，你的行为不像一般的鸟，太容易引人怀疑。”
美人笑容一僵，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抓起来当作科研对象，被绑在手术台上解剖，大热天的生生打了个冷战，脸颊上倏地冒出羽毛又瞬间消失。
常青语气变得严肃：“将你扔出去是轻的，若惹来邪物，不仅江柳柳会有麻烦，你自己也一样讨不了好。”
美人脸上戚戚，嘴唇嗫嚅：“我......我就是忍不住，她身上好香。我就蹭到了一次，后来再也没去过她屋里。而且，现在也闻不到香味了，我不会再去找她了。”
说着说着，她低下了头，一副知错的样子。
常青见状叹了口气，他知道福报对妖的诱惑，既像兴奋剂又像麻醉剂，接触之后能让妖感到快乐又放松。
他家的小妖不懂吞噬福报，也不会想要去做这种会带来反噬的事。
只是妖的本能让她想要靠近，也无可厚非。
常青放缓了语气：“你想靠近江柳柳也不是不行，但得换个方式，不要引来邪物，也不要给自己招来祸事。”
美人瞬间抬头，脸上全然没了先前的失落，漆黑的圆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大人有什么好办法吗？”
常青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环顾四周：“你这开的不是茶叶店吗？难道，不需要客人？尤其是，VIP客人。”

严途再一次找上了江柳柳：“你这果子哪儿来的？”
江柳柳：“朋友送的。”
严途皱眉道：“不可能，这果子极为难得，一颗怕是买十万块都有人买。更何况，这果子有奇效，很多人求而不得。谁这么大方会送人？”
江柳柳正吸着果茶的动作瞬间僵住。
这......这么贵的吗？
见江柳柳这反应，严途仿佛看到了机会，他谄媚地笑道：“能，把你那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我愿意花高价买这果子！”
江柳柳感觉自己喝的不是果茶，是钱。
想到家里还有一颗完好的千里香，觉得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吃了，还是卖了将钱给常青比较好，自己实在没理由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因为江柳柳说有同事非要请常青吃饭，常青很是好奇，不介意走一趟。
到了店里，常青一眼就看出了等在那里的严途是妖，一只灰毛岩蹄兔。
一种长得既像老鼠又像兔子的小东西，没任何战斗力，最大的特长就是攀爬能力强，生活在山崖上，搭窝在崖缝里，喜欢吃花花草草，还是出了名的海王。
它们还是许多大型动物的口粮和零食，可能前一秒还在跟刚勾搭上的对象嘻嘻哈哈，有一秒就被老鹰抓到半空啊啊啊啊。
常青在山中无聊时也会嚼上一两只打发时间。
他收敛了身上的妖气，还模拟了江柳柳的气息以免吓到对方。
严途一见常青就莫名坐得端端正正，语气带着敬重：“您好，我叫严途，是江柳柳的同事。这次特地请您吃饭，是想问问还有没有千里香，我愿意花钱买一个。”
常青眉毛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千里香极为难得，今年总共就得了两颗，都送给了江柳柳，其中一颗已经吃了。你若要，可以直接问她。”
说完指了指坐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江柳柳。
江柳柳立马摆手道：“不不不，这么珍贵的果子，我尝一颗就够了，另外一颗还是卖了吧。”
严途激动地搓手：“那......是不是明天就能给我？”
江柳柳见常青无所谓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常青状若好奇地问：“千里香不仅味道奇香，还有疗伤补身的功效，据说吃了还能治疗一些隐疾，不知道你是为了......”
严途顿时紧张地打断常青：“我，我当然是为了强身健体才买的，呵呵，呵呵呵......”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
常青总时不时逗一下严途，看他着急得门牙变大。
江柳柳被严途转给她的二十万搞得神情恍惚，计算着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钱。
严途则是发现了常青不同寻常的威压，明明没有妖气，却让他本能地畏惧。这说明对方对自己有血脉上的压制，必定是某种猛兽。将妖气锁得一丝不漏，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是极为厉害的大妖。
他注意到常青身上的气息和江柳柳一样，顿觉平时要注意不能得罪江柳柳。
他拿出手机给江柳柳发了条信息：
你男朋友很厉害，你肯定也厉害，求罩
江柳柳看到消息后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明白严途定是误会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你怎么知道他很厉害？
严途：
你俩都一个味儿了，还不是男朋友。他连千里香这种要冒着生命危险才能摘到的十全大补丸都能轻易送你，还不厉害？活得够久才有这实力。我能买到一颗都能光宗耀祖
江柳柳看着手机，反复斟酌每个字，心中疑虑越来越重。
什么叫冒着生命危险才能摘取？什么十全大补丸？什么活得够久？
还有，怎么就一个味儿了？
江柳柳悄悄闻了闻自己的衣领，除了洗衣粉味儿，没有闻到别的。
她将目光落在了常青身上，对方察觉看过来时，她又将目光移开，假装专心吃饭。
江柳柳将二十万转给了常青，第二天带了千里香给严途，只见对方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摸了又摸。
江柳柳不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宝贝这果子？就因为它产量低，极难得？”
严途经过昨晚的一顿饭，已经把江柳柳视为自己人，说话少了许多顾忌：“这可是咱们圈子里的宝贝，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没死，吃了它就能痊愈。更别说它还能提升个人魅力。”
江柳柳这下疑惑更甚，直接问道：“什么圈子？”
严途警觉地抬头看了看四周，随后低声说：“小声点，指不定有人会暴露咱们。我可不想被抓。”
说完，严途不再理会江柳柳，自顾自地拿出手机，和最近在相亲平台上看中的兔妹妹聊了起来。
严途的一番话让江柳柳脑子里混乱一片，很多纷乱的线头，似乎只要抓住一个就能扯出一张惊天大网。
江柳柳恍恍惚惚一整天，终于混到了下班，关电脑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好好画设计图，反而画了常青的画像，面上一囧，心烦意乱地关掉电脑。
回去的路上，江柳柳一直琢磨着那些听起来十分古怪的话，就连到家了也没注意哈皮将窗帘给扯成了破布。
原本以为自己会挨揍的哈皮等了半天，没等到江柳柳发火，满心疑惑地嗷呜一声。
江柳柳一怔，她刚才又听见了一声“主人”。
缓缓转过头，对上哈皮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江柳柳试探喊道：“哈皮，是你在叫我？”
哈皮又嗷呜一声，同时在江柳柳耳边再次响起一声“主人”。
她慢慢坐下，想起先前因为幻听去看医生，医生说她没病。再加上偶遇的老鼠明明不怕人，可常青一到就吓得要死。严途还说常青很厉害，活了很久。以及闻所未闻的天价水果，会说人话的小鸟......
这些，都不是自己的幻觉，又实在是太不寻常。
如果不是自己疯了，那就是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江柳柳尘封多年的一段记忆慢慢浮现，越来越清晰，最后江柳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个世界真的有妖精。

江柳柳难得上班心情很好，一杯朝露醒神清脑后，开始把从将军府带回来的照片和手稿变成施工图。
在电脑上一点点描绘那些精美的纹路时，江柳柳偶尔还能听到绣虎时不时低唤两声。声音没有了先前的哀婉，只像在朝江柳柳撒娇。
江柳柳在办公室不好抚摸绣虎，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在绣虎的陪伴下，江柳柳愉快地上完了一天班。下班就立马去市场买鸡。
考虑到家里嗷嗷待哺的两只，江柳柳整整买了四只鸡。
一到家，哈皮就迈着欢快的步伐迎了过来：“主人，你回来啦！”
江柳柳一开始听到这个清清亮亮的男声喊自己“主人”时还有些别扭，但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极强，不到一天时间，她已经完全接受了，并越听越顺耳。
江柳柳习惯性地拍了拍狗头，从袋子里拿出一截胡萝卜让哈皮先啃着玩儿，言笑晏晏道：“今晚吃大餐！”
没多久常青就在隔壁闻到了香味，他结束了盘膝打坐，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提前去了江柳柳那边。
江柳柳在厨房里忙活，常青出于礼貌，不好干等着吃，好几次走到厨房门口问需不需要帮忙。
第四次询问时，江柳柳直接从砂锅里捞出一根鸡腿放在小碗里，递给常青：“这个好了，你先吃着，别总晃。”
常青端着碗坐在沙发上时，哈皮蹲坐在地上投来羡慕的眼光。原本被误解后的尴尬顿时消失，转而变成了隐隐的优越感。
江柳柳是真心感激常青，堂堂大妖，尊为山神，在她区区一介凡人面前不仅毫无架子，反而对她照顾颇多。
她没什么能报答的，唯有投其所好，对方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
常青看着一桌子炖鸡、烧鸡、卤鸡、炸鸡、凉拌鸡，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向江柳柳时，笑意未收，俊美得让江柳柳直接看呆。
常青笑意更深，出声提醒：“再不吃，菜就凉了。”
江柳柳这才回过神来，竟然看帅哥看傻了，真丢脸。她立马举起杯子缓解尴尬：“谢谢常先生对我的帮助。”
听到似曾相识的台词，常青举杯的手一顿，警惕道：“你这杯里倒的是什么？”
江柳柳：“放心，不是芒果汁，是葡萄汁。”
常青这才放心喝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常青满足得眯起了眼。
这时江柳柳收到公司群发来的消息：
本周末公司团建，地点在极点运动馆，请大家穿戴好运动装备，尽情享受运动的乐趣！
常青再次叮嘱她注意安全，江柳柳比了个OK，但常青心里总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他手指一点，一只巴掌大的纯白色小狐狸出现在饭桌上，抖了抖毛发后，就轻轻巧巧地跳上了江柳柳的手背。
江柳柳被萌得心肝一颤，赶忙翻手将其捧在手心。
是温热的！
毛茸茸的！
软软滑滑的！
她惊奇地看向常青：“这是什么？”
常青：“这是我妖力所化的传信灵狐，可以跟在你身边。我能通过它感知你的状况，它带了我的部分妖力，能在危险时护你一次。”
江柳柳两眼冒着星星，说话都带上了夹子音：“它要吃东西吗？鸡肉吃不吃？”
说着就要去夹盘子里的烧鸡。
常青见江柳柳对传信灵狐极为喜爱，心情莫名轻松起来。
他看着跟自己原形一模一样的小狐狸在江柳柳手心里卖乖打滚，耳尖不由得发热。
他轻咳一声后说：“它是妖力所化，不需要进食。但你若是想喂，也不是不可以。它能将食物中的能量吸收，包括由你经手的食材所携带的福报。”
江柳柳没想到自己做的饭菜还有这个作用，忽然若有所思地盯着常青：“那你让我给你做饭，不会是......”
常青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眼神飘忽：“嗯......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些饭菜对我也有益。”
江柳柳恍然大悟，她就说嘛，自己的手艺虽然不错，但也比不上专业大厨，能吸引常青，果然是有别的原因。
搞清楚缘由后，江柳柳反而心中踏实。
这样一来，她可以帮到常青了。
江柳柳将小狐狸捧高，用脸颊蹭了蹭，蓬松柔软的触感惹得她完全忽视了常青的不自在。
江柳柳跟小狐狸好一阵亲亲热热后，问常青：“我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吗？”
常青刚刚关闭了和传信灵狐之间的同步通感，回答道：“随你高兴就好。”
江柳柳想来想去，给小狐狸取名“雪团”。
雪团听到自己有了名字，颇为灵性地“呀”了一声，微笑一般的小脸仰起，小小的舌头舔了一下江柳柳的下巴，引得江柳柳一阵大笑。
当天晚上，江柳柳的床头柜上就多了一个手工缝制的狐狸窝。
周六一大早，江柳柳换上了一身白底红条纹的运动服，扎起高马尾，配上甜美的长相，清爽的模样显得朝气蓬勃。
她将雪团放入双肩包里，叮嘱道：“今天你就假装自己是一个毛绒挂件，不要随便跑出来，外面很危险。你这么可爱，被人看到肯定会被偷走。”
雪团听懂了，配合着点点头。
极点运动馆是一家新开业的综合室内运动馆，集合了游泳、篮球、滑雪、攀岩等各种类型的运动场地，还配套了餐饮区和娱乐区。
公司的人在运动馆门口集合拍照后就鱼贯而入，江柳柳落在最后面。
她最感兴趣的不是参加运动，而是看别人运动。
因此在同事们各自去找喜欢的运动场地时，江柳柳首先去了餐饮区，点了一个超大号的冰淇淋，然后一边吃一边在各个场地间游荡。
游泳馆的场地是玻璃幕墙，不进去也能看到里面游泳的人不少。江柳柳想看大长腿的美女和有腹肌的帅哥，但，没见着几个。
尤其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野里时，江柳柳就扭头走开了。
油腻的大肚腩实在没什么看头。
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欢呼声，江柳柳循声望去，好像是攀岩馆。
她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塞嘴里，快步走过去看热闹。
就见攀岩墙下围了很多人，里面的几人刚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后背，做着热身。
看来是要来一场比赛。
江柳柳一见那几个背景就觉得水平应该不会太差，那肌肉绝对是平时有练。
她也跟周围的人一样，拿出手机准备拍摄。
一声哨响，几人全部快速向上攀爬，其中一人简直如壁虎一般，手脚紧紧黏在墙上，每一次向上腾挪都如履平地，出发两三步就已经将其他人远远甩开。
众人的惊呼声一阵高过一阵，里面也包含了江柳柳的声音。
太不可思议了！这真的不是奥运会现场吗？
那人鼓胀的肌肉彰显着巨大的爆发力，宽阔的后背和粗壮的大腿让他丝毫不显力竭，从一开始就保持极快的速度往上冲，完全不停歇地冲到了顶部的终点，一掌拍响了计时器，时间停止在10秒。
围观的人安静了一瞬，随机爆发出更激烈的欢呼声。
同场竞技的几个攀岩者已经麻了，这真的是人类应该拥有的速度吗？他们离地面才不过两三米，那人就登顶了？
江柳柳也看得热血沸腾，竞技比赛果然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她跟着欢呼的同时，视频还在录制，这时就看到屏幕里的人慢慢降落，在地面上站稳后缓缓转过身。
那人竟然是严途！
江柳柳的同事，那个平时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一整天的严途？
大家都是社畜，为何他能这么壮实？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时上班穿得低调无比，一看就是个电脑宅男，原来脱了衣服是个肌肉炸弹。
想到自己遛个狗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再看看人家，江柳柳除了震惊还有心酸。
她想也没想就把视频发给了常青。
严途居然这么厉害！平时完全看不出来。我还以为大家都是站起来一活动就能骨头咔嚓响的人，没想到，人家私底下练得这么好！
江柳柳酸得很，自己不行不打紧，同事突然变得很行就叫人眼红。
可当常青收到信息时，看到的是江柳柳在欣赏视频中的男人，在夸他厉害。
常青心里隐约有些不爽。
不过是他的种族天赋而已，再正常不过。
江柳柳一看回复，立马明白了常青的意思。
他也是妖？什么物种？
岩蹄兔。
江柳柳立马上网搜了一下岩蹄兔的介绍，看到那似兔非兔、似鼠非鼠的岩蹄兔照片时，她没憋住，好一阵捧腹大笑。
这长得很幽默的小东西真的是前面被人围观的肌肉男？
原形和人形差距也太大了！
看到动物百科里介绍岩蹄兔不仅擅长攀岩，还极为热衷于跟不同配偶交配时，江柳柳看严途的眼神瞬间变为了看一个海王加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