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判，最后以她被秦轶辰扔出书房结束。

秦轶辰根本不信她。

姜亦雪靠着墙壁站了许久，才疲惫下楼，找到方姨：“我回家一趟，如果轶辰问起，你就......”

她顿住，视线放在了楼上。

秦轶辰那么讨厌自己，又怎么会问她的去向？

她咽了下剩下的话，眉目尽是一片哀伤。

姜宅。

姜亦雪还没走到家门口，忽然止住了脚步。

只看门外，她的长姐姜亦雨将男友卓易的手甩开，一脸冷漠：“不要再说了，你赶紧走吧。”

卓易却将她抱在怀里，“我不会走，我知道现在姜家出事，你担心我才态度大变，我不怪你。”

姜亦雨一寸寸扯开卓易的手，而后缓缓摘下了订婚戒指，丢在地上。

“我早就不爱你了，和你谈的四年，也不过是个备胎罢了。就算没有家里的事，我也迟早会和你分手。”

卓易站在那里，不敢相信地看着姜亦雨。

许久后，才自嘲道：“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好，打扰了！”

卓易说完转身离开，背影全是孤寂。

姜亦雨眷恋地看着对方离去，良久后才将地上的戒指捡起，小心翼翼的攥在掌心。

转身就与不远处姜亦雪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姐。”

姜亦雪眼底藏着心疼，她知道她姐比任何一个人都爱卓易。

姜亦雨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你满意了？”

她说完，再也不看姜亦雪，走进了院中，“嘭”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姜亦雪慌乱着拍打着院门，语气颤抖：“姐！发生什么事了，你让我进去好不好，妈还好吗？我想看看她。”

她怕这次不见，以后就见不了了。

院门内，姜亦雨紧紧握着拳，怒吼的声音将姜亦雪的动作打断：“快滚！姜家不伺候秦家少奶奶！”

听罢，姜亦雪诧异地放下手来，她不理解长姐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她垂着眼帘：“是因为爸吗？我会救他的，咱们这个家，散不了。”

可回答她的是无尽的寂静。

秋风阵阵，一场秋雨很快就落了下来，姜亦雪全身被淋湿。

淋了雨，她的病又发作了，全身僵硬发冷。

她看了一眼姜家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拖着僵硬的步伐离去。

院内，姜亦雨同样站在雨里，听到她离开的声音。

她垂落地手紧紧攥着，牙贝紧咬。

如今，父亲被陷害，姜家很快就要查封，她回秦家，也好......

而姜亦雪没有回秦家，她淋着雨到了拘留所。

“吱——”

房门打开。

姜荣一身囚服，戴着手铐步履蹒跚的走出来。

“爸。”

姜亦雪站起身，看着父亲满头白发，仿佛老了十岁，她眼眶顿红。

“小，小雪？”姜荣看见她，死灰般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光芒。

他隔着玻璃抚着姜亦雪苍白的脸，眼泪伴随着哽咽的声音不停的落下：“孩子，你怎么这么瘦了？在秦家过得不好吗？”

姜亦雪闻言，将眼泪逼回去：“爸，我过得很好，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轶辰答应我会帮你出来的。”

姜荣听到她的话愣了愣，许久才开口：“囡囡辛苦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时间到了，姜荣离开。

姜亦雪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回到半山别墅，她准备再次去求秦轶辰，她站在书房前。

还未敲门，就听书房内，秦轶辰助理的话从半掩的房门中传出来。

“姜荣在监狱死了。”




姜亦雪看了一眼那张纸，愣住。

秦芸也懒得跟她绕圈子：“你爸今年六十多了吧？贪污公款可是要吃十几年牢饭的，你忍心看他一把年纪还受罪？”

姜亦雪垂落的手微微颤抖：“你明明知道那都是诬陷......”

秦芸根本不听，将那张纸推进了几分。

“你的眼角膜刚好和轶辰匹配，只要你在这份捐献协议上签字，然后主动跟轶辰离婚，我可以帮你。”

姜亦雪抬头看着秦芸，喉咙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上下不得。

“老爷子知道这事吗？”

哪知这时，秦芸又拿出了一张检查单扔在姜亦雪面前。

姜亦雪看着检查单上的字，瞳孔皱缩！

——临床诊断，终生不孕。

“这是你的诊断单，只要爷爷看到，他肯定不会再反对离婚。秦家不会要一个又瞎又不能生的媳妇。”秦芸一字一句的说着，如同宣告姜亦雪的命运一般。

姜亦雪手臂的僵硬感如同潮水侵袭而来，她强撑着无力感，看着那两张替她决定好未来的纸，无话可说。

秦芸或许觉得说的太狠，表情缓和了些，语气也变成了劝诫：“你放心，你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帮你爸出来。”

“好好想想，你要是再拎不清，你爸就真的完了。”

秦芸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姜亦雪低头看着那两张纸，手臂僵硬，怎么也抬不起来。

从小跟随她的方姨，端着水和药走到姜亦雪身边：“二小姐，该吃药了。”

姜亦雪回过神，强按着发抖的手去接药碗。

可她的手刚拿到碗，手指一僵，“嘭！”得一声，汤药撒了一地。

方姨这才发现她病情发作了，一边弯腰收拾，一边道：“我这就重新给你端来。”

“算了，方姨。”姜亦雪叹了一口气。

医生说她得了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就是‘渐冻症’，现在的医疗水平根本不能治愈，吃药又有什么用呢！

方姨偏过头，隐隐叹了口气，静静地重新去厨房煮药。

方姨走后，姜亦雪等身体恢复了些才重重地喘了口气。

次日，姜亦雪照常扶秦轶辰去办公的地方。

等到书房，秦轶辰不耐烦地将她一把推开。

姜亦雪却没有走，她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晨光下秦轶辰的侧脸轮廓，迷茫了。

明明他是自己丈夫，可她却觉得他是那么遥不可及。

姜亦雪轻轻地伸出手，却又落寞的收了回去。

良久过后，她看秦轶辰放下了耳机，才轻唤道：“轶辰。”

“说。”秦轶辰冷淡的丢给她一个字。

姜亦雪握着拳，迟疑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我爸的事，你知道吧？”

秦轶辰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子，语气冷冽：“如果你想为了你爸的事来向我求情，劝你死了这条心，挪用公款的后果你不会不清楚。”

还未说出口的乞求就已经被狠狠掐断。

姜亦雪咬着下唇，望着秦轶辰冷漠的眉眼，酸涩的眼眶浸着眼泪：“如果，我用你最需要的东西换呢？你能帮我吗？”

秦轶辰眉头微蹙：“什么东西？”

“我的眼睛。”




半山别墅，欧式摆钟停在凌晨十二点。

姜亦雪准时按下录制键，然后坐在镜头前。

“今天是11月21号，是我和秦轶辰结婚的第963天，他失明的第1003天......距离我们离婚，还剩42天。”

姜亦雪看着镜头自然而然的笑着，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拿过手中的半成品毛衣，眼神中藏着苦涩：“这件毛衣我织了拆，拆了织，如今只差两只袖子了。但不知道在我们离婚前，能不能织完......”

她看着自己越渐僵硬的手，面对镜头，无助得叹了一口气。

“哐当——”

楼上突然的响声打断了姜亦雪。

姜亦雪条件反射地丢下东西直奔楼上。

只有月光的房间，暗的只能看清秦轶辰倒在地上的轮廓。

听着沉重的粗喘声，姜亦雪跑过去赶紧将他扶起：“没事吧？要拿什么就喊我，我就在楼下的。”

“滚——”秦轶辰长臂一挥，空洞的眼神里满是厌恶和暴怒。

姜亦雪被他的力道甩开，直直撞到身后的桌角上。

腰部的剧痛让姜亦雪倒吸一口凉气，她狠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秦轶辰丝毫没有理会姜亦雪，他摸索着床沿，缓缓站了起来。

姜亦雪咽下满心的苦涩，忍着疼痛轻轻地将倒地的椅子一一扶好。

“滚出去。”秦轶辰的声音不大，但透着彻骨的冰冷。

姜亦雪身形一顿，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红着眼继续整理。

秦轶辰看不见，听着她收拾东西的声音，走过去伸手直接将桌子推翻。

“嘭！”得一声，桌上的物件摔落一地。

“你可不可以不这么贱？”

姜亦雪呼吸一窒，明明这样的话已经听过太多，但心口还是止不住的酸涩。

“你要是不开心。”她极力将声音放轻松下来，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你就想想，我们还有42天就可以离婚了。”

秦轶辰闻言，沙哑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装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婚姻结束，拿钱走人。”

姜亦雪只觉心中的痛楚快要让她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她紧抓着桌角，声音轻颤着：“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我。”

秦轶辰突然抬起手，往姜亦雪方向探寻着。

姜亦雪呼吸都僵住了，看着他的手从她的手臂抚至肩膀，最后停在她后颈处。

猛然间，秦轶辰将她上身扣到自己身前，语气里尽是恨意：“何止讨厌？我恨不得你去死！”

话毕，他如同扔垃圾一般将姜亦雪丢出了房外，“嘭”得一声关上了门。

姜亦雪靠着门，良久后，确定房中没有了声音，她才轻轻说了句：“好好休息。”

楼下突然传来响动，她踉跄着下楼。

稍显空荡的大厅里，秦轶辰的姐姐秦芸直接开门走进，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副高傲嫌恶地表情睥睨正下楼的姜亦雪。

她轻扬下巴，直指桌上一张放的平整的纸。

“签了它。”




秋末的雨带着一丝初冬的寒意，姜亦雪站在阳台，眺望着姜家的方向发了愣。

因为总裁岳父挪用分公司公款一事，姜亦雪被勒令不允许参加葬礼。

她站了两个小时，已经发病三次。

但姜亦雪明白，即使自己站上两天两夜也是徒劳。

她爸回不来了。

“小姐。”方姨打着伞站到了姜亦雪身边，心疼地劝道：“进去吧，一会儿还得去秦老爷生日宴会呢。”

姜亦雪低下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不断的落下：“方姨，我想回家......”

方姨拍了拍她的肩，却无法再说什么劝慰的话。

姜亦雪也无言，任由心中的悲哀肆意流淌。

中午。

姜亦雪搀扶着秦轶辰，坐进了车里。

“姜亦雪。”秦轶辰冰冷的声音让她一怔。

他几乎从不叫自己名字。

姜亦雪转过头，血丝略重的眼睛带着些许疑惑：“怎么了？”

“在秦家，不许提你们姜家的事。”

秦轶辰语气中的疏离让姜亦雪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嗯。”她彻底被两家都隔绝在外了。

左半边身子突来的僵硬让她的头上多了层细汗。

她屏住呼吸，不愿让秦轶辰察觉她的异样。

秦家大宅。

秦轶辰甩开姜亦雪想要搀扶他的手，让管家将他带到自己房间。

不远处，秦芸轻蔑地瞥了眼僵在一旁的姜亦雪，也走了进去。

姜亦雪独自走入大厅，秦老爷子看到孤身一人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亦雪。”秦老爷子背着手，沧桑的双目带着慈祥的柔光。

“爷爷。”姜亦雪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对秦家这个唯一对她好的长者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

秦老爷子将姜亦雪眼底的寂寥尽收眼中，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你跟我来。”

书房中，秦老爷子让姜亦雪坐在自己面前，语重心长：“孩子，这三年委屈你了。”

姜亦雪鼻尖有些酸涩，摇了摇头：“不委屈，本来轶辰眼睛出事就是因为我，没什么好委屈的。”

别人不知道，秦老爷子很清楚，轶辰眼睛的事与姜亦雪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又叹息了一口气：“孩子，你爸的事我听说了，你也不要自责，有些事情你阻止不了。”

姜亦雪紧紧咬着嘴唇，闷声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是个好孩子，爷爷知道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轶辰，爷爷年纪大了，不知道能陪你们多久。所以爷爷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永远陪着轶辰，好吗？”

秦老爷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姜亦雪，语气中满是期盼。

姜亦雪却沉默了。

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答应，但现在的她，想回家了。

没有得到回答的秦老爷子也没再说什么，招了招手：“你去吧。”

姜亦雪退出书房，走到了大厅。

厅中都是秦家的人，他们不知在说什么，其乐融融。

她孤零零的站在一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于秦家而言，她只是个来忏悔赎罪的人，她欠秦轶辰一双眼睛，应当把婚姻赔给他，把眼睛也还给他。

姜亦雪苦笑一声，转身往房间里走去，那边至少可以让她觉得，孤独是她已经习惯的感觉。

刚拐角，姜亦雪的脚步忽然怔住，只见不远处一个漂亮的女人伸手环抱着秦轶辰的腰。

“轶辰，我回来了，这次不管什么原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即使那女人背对着她，姜亦雪也知道那是柳玉妍。

秦轶辰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