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医院。

刚交完钱准备等着做手术就碰见了顾彦小心翼翼地扶着叶清清从B超室出来。

随后两人坐在椅子上看B超单，叶清清指着单子在说着什么，顾彦听得一脸认真，时不时还用手机记下来。

看见这副场景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睛不可控制地有些酸涩。

我不想面对着两人给自己添堵，正打算转身离开却不想顾彦抬头看见了我。

顾彦站起身皱着眉，语气有些不悦。

“你跟踪我？”

我还没有说叶清清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有些局促。

“阿彦，听月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去和她解释一下吧，千万不要影响了你们夫妻感情。”

说着她就想起身朝我走来。

顾彦立马把她按在座位上不许她乱动。

“你还怀着孕呢，好好坐着，宋听月这边我来说。”

我对他们郎情妾意的画面没有兴趣，转身就想走。

顾彦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让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抬头看见的就是顾彦那张带着怒火的脸。

“宋听月，我昨晚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怎么还没有想明白？居然还追到医院来了。”

我用力挣脱他的束缚，手腕上已经红肿了一片。

“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个闲心来跟踪你们，你想多了。”

顾彦显然不相信我的说辞。

“那你为什么来医院？”

我扬了扬手中的缴费单平静地说：“来医院看病。”

顾彦拧着眉问我：“你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他就准备上手抢过我的缴费单，叶清清却突然上前泪水涟涟地拉住我的手。

“听月，浩辰走后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我只是想有个孩子陪着我这才找阿彦帮忙，我从来没有想破坏你和阿彦的感情。”

如果叶清清只是想单纯的有个孩子，她分明可以通过精子库来让自己怀孕，可她偏偏用了顾彦的精子。

还有她嘴里那亲疏分明的称呼。

人一旦清醒之后便会发现无数个从前没有留意过的细节。

我敛下眼底的讽刺，默默抽出了手。

却没想到叶清清惊呼一声向后倒去，顾彦立马上前将她搂在怀里，一脸后怕。

“清清，你没事吧？”

叶清清搂着顾彦的脖子，泪水在眼里打转。

“阿彦，我没事，只是我没想到听月她......”

顾彦顿时怒了，看向我的眼睛燃烧着两簇愤怒的火焰。

“宋听月！清清她是个孕妇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没想到叶清清会用这种手段，更没想到顾彦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

我冰冷地看着他们：“我没有推她。”

闻言顾彦更加生气了。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想狡辩，还好我及时接住了清清，不然清清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本来我还想等你看完医生一起回去，现在你一个人回去吧，我要送清清回家！”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搂着叶清清转身离开。

我看着顾彦分外担心的神情突然开口叫住他。

“顾彦，如果说我怀孕了，今天是来医院做人流手术的，你会留下来吗？”




老公兄弟的遗孀晒出一张孕检单。

“感谢你的精子让我拥有自己的宝宝。”

我看着丈夫一栏上老公顾彦的名字评论了一个问号。

顾彦立马打来电话对我破口大骂。

“她一个寡妇生活孤单，只不过是想有个孩子陪在身边热闹一点而已，你怎么这点同情心都没有？”

“再说了，孙浩辰是我的好兄弟，他死了我照顾他的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叫有义气你懂不懂！”

过了没多久，他兄弟的遗孀又晒出一套宋景大平层。

“还好有你陪在我身边，让我重新体会到家的温馨。”

看着照片上顾彦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我想，这段婚姻也是时候结束了。

......

顾彦回来的时候，我正好预约上明天的人流手术。

我和顾彦结婚五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

前几天我刚查出来怀孕两个月，原本我是打算等纪念日那天再作为惊喜告诉他，现在看来他已经不需要了。

顾彦提了个袋子放在桌子上，凑上前想抱住我。

“老婆，我特意给你带了皮蛋瘦肉粥，赶快来喝吧。”

我扫了眼袋子里稀稀拉拉的米粒和几乎看不见的肉碎只觉得有些可笑。

恐怕是谁吃剩下的吧。

我躲开了他的触碰，将袋子推得远了些。

“我没胃口。”

顾彦只以为我在说反话，又去拿了个碗把粥盛出来递到我嘴边。

“别闹了老婆，你不是最喜欢喝了吗？”

皮蛋瘦肉粥冷掉的腥味钻入我的鼻腔，让我再也忍不住冲进厕所干呕起来。

顾彦上前想拍拍我的背，我啪地一声把他的手打开，红着眼看向他。

“别碰我！”

被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激怒了，顾彦声音拔高，语气不满。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讨好你了还不够吗！”

“我还没计较你阴阳怪气的评论，你倒是和我不依不饶了！”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反倒好像是我做错了事情一样。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难道你还要我大度地祝福别的女人怀上自己老公的孩子吗？”

顾彦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孙浩辰去世后清清想有个孩子热闹一点有错吗？我又是孙浩辰最好的兄弟，自然有这个责任和义务照顾他的老婆，帮她完成一切心愿。”

“再说了，我和清清又没有真的发生关系，只是捐了一颗精子给她而已，你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

“简直像个不可理喻的妒妇！”

妒妇？

孙浩辰刚去世的时候，我也可怜叶清清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公，对她多有照顾，经常把她叫到家里来吃饭，她家但凡有什么灯泡电器坏了，也都是我和顾彦一起去帮她修。

叶清清红着眼说，要是孙浩辰还在就好了，也不用麻烦我们。

我笑了笑说不麻烦，小事而已。

顾彦也坚定地点头，说只要有能帮上忙的找他就好，他绝不会推辞。

那时我只以为是他和孙浩辰之间的兄弟义气使然，所以在孙浩辰去世后对叶清清这个兄弟遗孀多有照顾。

后来，却渐渐地变味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顾彦独自一人去超市帮她提菜，去她家帮忙安装鞋柜，烫伤时给她买药膏送去......

而这些事情，他在家从来不会主动帮我做。

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顾彦只说自己是照顾朋友遗孀，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却没想到，连生孩子这种事情他都能帮！

他有没有想过孩子生下来之后会叫他爸爸，叫叶清清妈妈，那我这个正牌妻子该怎么办？我们以后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我本来想和顾彦好好谈一谈，可当我听见电话里他的那些指责时，却瞬间失去了这个念头。

现在看着他这副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更是觉得没必要。

顾彦一股脑将自己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最后甩下一句，

“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别这么小肚鸡肠！”

说完他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已经这么晚，他能去哪里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过了不久叶清清的朋友圈再次更新。

照片中顾彦的大手放在叶清清的肚皮上。

配文是：孩子爸爸今晚来陪我和宝宝啦，他说这里才有家的温暖。

看着照片我不禁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这段早就腐烂的婚姻而不自知。

早在顾彦把对叶清清的称呼从“嫂子”变成“清清”的那一刻，我就该明白的。

既然这样，那就及时止损吧。




顾彦的身形顿住了。

叶清清捂着肚子看了他一眼，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顾彦转过头看着我。

“宋听月，你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来骗我。”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清清丢下的。”

说完两人相伴离开，没有再回一次头。

这一刻，我也终于心死。

不被期待的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出现缝隙的婚姻也迟早会分崩离析。

等我做完手术回到家，屋里依旧是漆黑一片。

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回来。

我也没有打去电话追问他在哪，只是在家给自己坐小月子，又向律师咨询了离婚相关的事情。

再次见到顾彦，是在叶清清的朋友圈里。

一向不爱拍照的男人竟然头戴卡通发箍和叶清清拍孕期写真。

两人温柔地抚摸着肚子，柔情对视，像极了一对期待孩子出生的恩爱夫妻。

这次我默默点了个赞。

这几天毫无消息的顾彦却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晚上去老宅吃饭。

最近我把自己的东西打包了不少，离婚协议律师也已经拟好了，离婚这件事也是时候告诉他和顾家人了，于是答应了他。

等我到达顾家老宅的时候，餐桌上原本属于我的位置却已经坐着别人，叶清清。

顾母正拉着叶清清的手亲切地说着话，五年来从未对我露出过笑脸的顾母此时脸上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他母亲本来对我这个儿媳就不满意，再加上结婚五年我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就更加不待见我。

原本我想这个孩子的到来正好能缓和我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现在也没有必要了。

看见我来了叶清清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听月，伯母知道我怀孕后一定要我来老宅养胎，她说方便照顾我，你不要多想......”

我懒得理会她的小把戏，径直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顾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一只手拍着叶清清的手背盯着我语重心长地说。

“宋听月，你嫁给小彦五年都没有怀孕，我想抱孙子的心已经等不及了。”

“清清这孩子也可怜，老公去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亏了有小彦照顾她。”

“现在清清肚子里又怀着我们顾家的孙子，我把她接到老宅来住你没意见吧？”

顾母名为询问实则敲打的话语我已经习惯了。

不过现在叶清清和顾家发生的任何事我也不再关心。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没意见。”




顾母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见我脸上没有生气的迹象神情稍稍缓和了几分。

“你能明白就好，毕竟顾家不可能无后。”

“还好小彦是个注重情谊的人，不然我也不会马上要有一个大胖孙子了。”

边说顾母边轻抚着叶清清的肚子，脸上充满了喜悦。

然而我只觉得讽刺。

注重情谊？

如果孙浩辰在地下知道顾彦的照顾他老婆是让叶清清怀上他的孩子，恐怕孙浩辰气得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吧。

见我没有说话，叶清清怯怯地瞟了我一眼。

“听月，你是不是还在生我和阿彦的气啊？”

“我真的只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一个人在家里太孤单害怕了。”

说着叶清清低声抽泣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欺负一样。

顾母连忙拿纸给她擦眼泪，随后不悦地看向我。

“宋听月，你一个不下蛋的母鸡没资格闹脾气，清清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顾家的种，必须生下来。”

我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两人冷冷开口。

“行啊，正好我给叶清清退位，这样他生下来就能光明正大叫叶清清妈妈，而不是叫我大妈，叫叶清清小妈了。”

我还想说点什么，叶清清却猝不及防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拉着我的裤腿抽泣。

“听月，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不能让害死一条生命啊。”

我不知道叶清清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皱着眉正想把她拉起来，却听见一声怒吼。

“住手！”

顾彦刚一进门就看见的是叶清清跪在地上哭泣，还说着孩子是无辜的，下意识认为一定是我要求打掉孩子。

来不及多想，顾彦一脚踢在我的小腹上，我立马连人带椅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才流产没几天的子宫本来就脆弱无比，根本禁不起顾彦的这一脚。

我此时只觉得全身发冷，像是坠入了冰水里，眼前也阵阵发黑，小腹处隐隐作痛。

耳边依稀还传来顾彦的怒骂。

“宋听月，你居然还想让清清打掉孩子，上一次在医院难道你还不甘心吗？你真是蛇蝎心肠！”

我强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从包里掏出离婚协议扔到顾彦的脸上。

“顾彦，我们离婚！”

在顾彦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我摇摇晃晃地朝大门走去，还没走出两步眼前一黑再次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听见有人大喊。

“太太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赶快叫救护车！”

“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