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早就走了呀。”他的老师说。
我给他的儿童手表打电话也没接。
只能沿着周边小路慢慢找，直到天黑。
“啪。”一个果核砸到身上，顺着看去。
穿着校服的谢景正坐在路边吃东西，脚边一堆食品包装袋。
“不接电话到处乱跑，还乱吃东西！”谢景跟我一样有严重的食物过敏。
“知不知道爸爸有多担心！”找了一下午，声音嘶哑。
谢景一脸无所谓，站起来径自往前走：“我又没让你来接。”
“万一被人看到丢死人了，寒酸。”
“做什么都慢吞吞的，笨大冬瓜。
看到谢景眼里的嫌弃，我突然明白儿子也不需要我。
喉咙里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拖着满身疲惫回了家，谢景高兴的跑上楼去找妈妈。
我接到她的电话。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今天医生怎么说？有没有好一点？”
“我晚上加班就不回来吃了，你好好吃饭。”
“老公要记得想我哦~”
没等我说话，就又挂断了电话。
她觉得我反应慢，多等几秒钟回话也不愿。
以前不管再晚都会回来吃饭，从前做研究时落下的胃病，车祸后更严重。
叶瑶不放心，一点更要看着我吃饭才行。
好像从去年开始她就开始变得很忙，中午不再特意从公司赶回来，连晚饭也不一定在家吃。
最开始我还生气，但一看到她每次回家疲惫的模样就只觉得心疼。
谢景洗漱完冲我发火：“都怪你，妈妈都不回家了！”
“我明天要去游乐园玩。”
我扶着额头说有空带他去。
谢景直接关上房门，嘟囔：“又不是和你去。”
晚上，我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睁着眼睛等她到天亮。
她又没有回家。
第二天一早听到喇叭声，我跑下楼。
想立刻见到她，问问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
没想到一开门，看见的是两个人。
“知行哥，今天周末我来接小景出去玩，顺便送瑶瑶回来，不会不欢迎我吧。”
申临川笑得春风和煦，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高智儒雅。
谢景迈着小短腿跑出来：“申叔叔你终于来啦！”
申临川把他抱着。
“不会，请进。”我只当没看见他们刚刚十指相扣的手。
“老公我昨晚谈生意好累的，只是路上遇到临川而已，你别多想。”
见我面色不虞，叶瑶从后面双手抱住我的腰。
我不动声色将她的手拿下来，没错过身后申临川脸上来不及掩藏的嫉恨。
“先吃早餐吧。”
上菜的人却不是王妈，我看向叶瑶。
察觉到我的目光，正在脱外套的叶瑶随意道：“噢，王妈昨天害得小景差点走丢，我把她开了。”
“李嫂是临川推荐的，你放心很靠谱。”
申临川在一旁为叶瑶母子乘粥，他们三人看起来才更像一家三口。
“王妈请假是我批准的，怎么不跟我商量？”
叶瑶拧着眉看我：“不就一个保姆，你至于嘛，我多结了两个月工资给她。”
至于吗？
王妈从小就开始照顾我，把我当亲身儿子一样。
本来她是要回家带孙子的，我车祸后不放心才继续留下来，一饮一食都细心妥帖。
我看着桌上的汤圆、糍粑、咸粥，大半都是伤胃之物。
叶瑶无所察觉，和申临川有说有笑。
我觉得刺眼极了，放下勺子起身上楼。
“知行哥生气了？是不是我来打扰到你们了？”申临川看起来很不安。
背对着他们，我听见叶瑶脱口而出。
“别管他，脾气越来越怪。”
“你先带小景出去玩吧。”
过了一会儿，叶瑶推门进来。
“你就因为一个保姆跟我甩脸子？工资是我发，想雇谁就雇谁。”
“我都没怪你把小景弄丢，能不能给让我省点心。”
“我要出差几天，你好好冷静一下吧。”
叶瑶收好行李，准备走时我喊住她。
“阿瑶，我…唔”说到一半，胃里阵阵痉挛。
我痛得直不起腰。
“我胃不舒服，今天能不能先陪陪我？”
叶瑶头也没回。
“别装了，我是去忙正事。”
“到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过了两天，半夜又被痛醒，打开手机想看看叶瑶在干什么。
却在朋友圈看到了妻子的背影。


我曾经是物理学天才。
在领奖途中为救妻子被车撞到头。
醒来后，看不懂自己的手稿了。
妻子悉心照顾，重新给我生的勇气。
后来我忘带证件，回家撞到妻子和大学老师在我们的婚床上翻云覆雨。
“你老公现在就像个智障，慢吞吞的什么都发现不了。”
我住院时，儿子向所有人介绍他爸爸是大学老师。
当意识到妻子和儿子都视我为拖累后。
我同意去国外做成功率只有三成的手术。
没想到在我走后。
妻子却疯了般找我，儿子在病床上虚弱的喊我回家。
1
“酒店不好？非得在这，万一被发现了。”女人的语气漫不经心又带着娇媚。
“谢知行现在就是像个智障，怎么可能发现。”
“我就是想在瑶瑶平时睡觉的地方要你。”男人声音含着不屑。
我靠在主卧门口的墙边，听着我老婆和别的男人在我们婚床上翻云覆雨。
却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表情都没变一下。
我听见那人情到深处时，软软说道：“瑶瑶给我生个孩子吧~”
刚才还浓情蜜意的叶瑶听到这话，语气淡了下来：“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离婚跟我在一起啊，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语气满是雀跃，仿佛看到幸福的未来。
叶瑶闻言，立刻把人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申临川，我不可能跟知行离婚。”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我家。”
申临川急得声音变了调：“就因为他救了你，你就要牺牲自己的一生？”
叶瑶没有回答，飞速的穿衣服。
此时，我的身体终于反应过来，挪动步子。
在他们出来之前藏身到杂物间。
“以后别再来我家，不能让知行发现。”
知道他们走出别墅大门，我的大脑终于消化完刚才听到的一切。
原来是老婆出轨了。
今天我本来要去医院复查，结果忘记带身份证回来取，恰巧碰见这一幕。
上次见申临川，叶瑶介绍他是自己的朋友，一位年轻的大学老师，前途无量。
他说的没错，我现在跟个智障没什么区别。
2
六年前，我还是物理学天才，24岁前便把国内的奖项拿得差不多了。
和叶瑶新婚不到一个月，成为中国物理学会奖最年轻的获得者。
去领奖的路上，发生车祸。
醒来后，我发现看不懂自己的手稿了。
脑中的淤血让我脑子变笨，反应变慢，行动变得迟缓。
从一个天才变成普通人，甚至不如普通人，如果淤血移位随时会猝死。
当时那辆车撞向的其实是叶瑶，我想将吓得呆住的她拉开，本来在我的计算中我们都不会被车撞。
然而叶瑶因条件反射推了我一下，导致我被卷进车底。
叶瑶在医院不眠不休照顾了我一个月，将我从自杀边缘拉回来。
她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老公我不能没有你！虽然你失去了物理，但你还有我啊。”
“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的，相信我。”
慢慢地，我不再疯狂的尝试计算公式，不再自虐般去研究手稿。
至少还有人需要我，我不能一蹶不振。
六年来，我和叶瑶成为知名模范夫妻，她尽心尽力帮我管理公司。
叶瑶不离不弃，陪丈夫走出人生低谷的故事拍成了宣传片。
引得全国人民热泪盈眶，公司股价因此大涨，生意越来越好。
眼泪不由自主流下。
我不由自主走向杂物间角落的书架，上面已经积了厚厚一蹭灰尘。
基本全是物理学书籍，还有我那些年的草稿。
那些奖杯都被扔进地上的纸箱，灰扑扑的像破铜烂铁。
和我一样。
“叮叮叮。”三点的闹钟响了。
今天王妈请假，我打算去学校接儿子。
不能迟到。
我重新换了套衣服，梳洗过后才打车去小学门口。
人多的地方会让我非常不安。
眼看校门的家长一个个都接着孩子离开，我迟迟没有等到谢景。
心中越来越慌乱，难道是我把他看漏了，可我一直盯着校门口，眼都没眨过。


点开大图，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我更加确定那是叶瑶，而她旁边的是申临川。她没有戴婚戒。
他们在山顶上等着看日出，配文：爱人在身边。
“呵。”
以前我再怎么求叶瑶，她也不愿意爬山说太累。
我点赞了这条朋友圈。
没一会，手机收到好几条消息，是申临川。
他发来了很多张和我妻子的暧昧合照。
头脑越来越昏沉，终于眼前一黑晕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儿子谢景在楼下拖椅子，李嫂提醒他：“你爸爸最近身体不舒服，小声点。”
谢景反而更大声：“别人的爸爸又聪明又厉害，他又笨又弱才不是我爸爸。”
李嫂反而笑道：“那你喜欢申老师当你爸爸吗？”
“喜欢申叔叔。”
李嫂和谢景出门后，我下楼时腿软直接摔了下去。
再次睁眼是熟悉的医院病房。
“知行你醒了。”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的朋友傅清源。
“我有事去找你，进门就发现你躺在地上，周身烫的吓人。”
“你怎么把自己照顾成这样，医生说你不仅发烧流感，还有胃溃疡，没什么地方是健康的。”傅清源一边唠叨一边给我倒水。
看到他一如既往的能说，我感觉身上轻了些。
“找我有什么事？”接过水杯，我好奇的问他，都找到家里来了肯定是急事。
傅清源收敛神色，拿出一沓资料。
“是关于你脑中瘀血的事，国外已经有人成功通过手术全部去除，一切恢复正常。”
我仿佛又找了人生的希望。
急忙接过来，但傅清源按住我的手。
严肃道：“但你的瘀血位置太危险，稍不留神就会脑死亡。”
“手术成功率不到三成。”
我垂下眼眸：“帮我约医生吧，钱我等会转你。”
傅清源站了起来：“你认真的？真要做的话，研究所包机送你去都愿意。”
他又在病房里来回踱步：“不对劲啊。”
“六年前就有这个手术，只是当时成功率更低，你说怕弟妹伤心拒绝了。”
“现在你不仅有老婆，还有孩子，怎么舍得？”
5
我放下资料，心中下定决心这个手术我非做不可。
听见他的话，自嘲一笑：“没有我，他们会过得更好。”
傅清源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劝我放弃，同为物理人他明白从天之骄子变成普通人，再也不能追寻理想的痛苦跟死亡差不多。
我刚要睡着，就听见叶瑶的声音。
她从匆匆忙忙的进来，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边。
语气里全是担忧：“怎么我才离开几天，你就把自己照顾成这样。”
“以后我再也不出远门了，老公。”
“我等会就回去亲手给你做养胃汤怎么样？”
感受到这久违的关心，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脸上的心虚和愧疚。
“谢谢老婆。”
“你陪陪我就都好了。”
叶瑶满口答应，不到十分钟她接了个电话。
提着包准备走：“我临时有事，汤已经喊保姆熬着了，晚点送来。”
“能不能最后陪我一天？”我挣扎着起身去够她的手。
却被躲开。
叶瑶有些不耐烦：“别道德绑架，总不能让我什么都不干就陪你吧。”
“就一天，能不能就陪我一天？”
我乞求的看着她，只要今晚她能为我留下来，那我就选择原谅她。
叶瑶沉默的看着我，时间一秒一秒的走着。
终于，叶瑶脸上有一瞬间的松动，她表情柔和下来。
可下一秒，电话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