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褪衣衫的洛芯在看到我后惊叫一声，缩进顾野怀中。
「赵妈，把这个下人给我赶出去。」
平日里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赵妈此时唯唯诺诺地看着顾野。
「少爷，这位是夫人安排进来。」
言下之意便是不能将我赶走。
原来我是顾母专门安排的，用来压洛芯的风头，让她保持警惕心的人。
而我在看清佣人和主人的差距后，也会更加老实本分。
洛芯开始刁难我。
第二天，我刚照料完花圃中的花，便看见我带来的行李被人胡乱扔在地上。
顾野蹙着眉，手中拿着在我钱包中翻出来的合照。
我心下一紧，伸手想去争抢，却被顾野推倒在地。
「宋南枝，你是地下室里的老鼠吗？还藏着这种恶心人的东西。」
顾野拿过剪刀，当着我的面将那张我珍藏了五年的合照亲手剪碎。
我本就性子腼腆，不喜欢上镜。
这张唯一的合照也是顾野缠了我很久后被他偷拍的。
另一旁的洛芯还在翻着我的包裹。
面带嫌弃地将那些爷爷亲手为我做的小玩意当作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你们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我挣脱开顾野的束缚，咬牙扑向面带诧异的洛芯。
可我尚未抓住洛芯的衣角，顾野就狠狠推倒了我。
我的脑袋撞在了客厅的桌角上。
嘈杂声音过耳，我脑内一片空白，狼狈地倒在地上。
揣在外套口袋里的几个药瓶也滚落在地。
我忍着痛爬过去想吃药，顾野却先一步将那些药瓶捡起，握在手中。
抗凝药、强心剂、营养心肌药……
顾野眼眸森然，脸色愈发深沉。
「宋南枝，你原来又想着装病骗我吗？
「要不要我替你去查，这里面装的是维生素A还是维生素C？」
顾野知道我天生体弱。
可他从来不知道从前那个陪着他四处玩乐，爬山游泳的

权当是解除婚约的补偿。
第二次修复费用和其余药物的医疗费，加起来已经快十几万。
可如今我浑身上下只剩爷爷留给我的五万。
我想起顾母临走前留下的话，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那位华贵妇人站在我身前，故意掩着口鼻。
「宋小姐，我们家顾野的脾气你也知道，他最讨厌别人欺骗他。
「你爷爷的事请节哀，我们会替他照顾你，帮你找一份工作。
「还希望你不要再生出妄想。」
她说的是五年前，我将失血昏迷的顾野独自丢在山上离开的事。
可顾野回想起了一切，偏偏忘了我是为了救他才离开。
那通电话很快被人接听。
我做不了什么体力活，文化程度也不高。
最后对面不耐烦地甩给我一个女佣的工作。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我迟疑片刻，接通后只听见另一头传来顾野喝醉了的声音。
「什么五年不见，原来只要十几万就可以打发了。
「一个只图钱的下贱货色而已，还真是没变过。」
我提着零散的几件行李畏缩地站在别墅门前。
一直等到正午，热辣的太阳晒得人发晕时，门才向外打开。
他们安排我住在昏暗潮湿的地下室。
在这一片滋长阴湿的地方，我唯一的慰藉就是我与顾野的合照。
照片上的顾野面容青涩，单手将我搂在怀中，身上穿着朴素的衬衣。
是我记忆中最令人心动的模样。
我在这间别墅里干着别的佣人都不愿做的脏活。
起早摸黑一个月，得到了稀薄的三千元。
这些钱只够买下个月的药物。
我照例去客厅打扫，捧着一堆脏布时，却在沙发上看见了熟悉交缠的身影。
顾野将洛芯亲密地抱在怀中，他们在沙发上拥吻，黏腻水声和喘气声连绵不绝。
我四肢发麻，在顾野侵略性的目光看过来时，也没能抬动脚。

「她就是传闻中顾少的未婚妻吗？哪来的胆子撒这种谎。」
「怕是只想找个冤大头捞钱吧，不过脸长得还挺劲的哈哈哈。」
我手中紧握着婚约，不知所措地站在泳池边，慌张地寻找顾野的身影。
今天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晚上七点半，到这个地方来。
发件人是顾野。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开心了好一阵。
以为顾野终于愿意娶我了。
于是拿着婚约就跑到了宴会上。
可是现在——
周围陌生的富家子弟眼神戏谑地打量着我。
而我记忆中温柔的顾野，正冷漠地看着我。
我求助般地看向他。
可顾野却忽视我，低头喂了怀里的女生一口酒。
那个女生我知道。
洛家的大小姐洛芯。
见我看向她，她从顾野的怀里起身，慢慢走到我面前，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婚约。
洛芯只是扫了一眼，嗤笑一声。
将婚约递给了她身旁的顾野，开口撒娇：
「顾野哥哥，她是谁？你什么时候瞒着我，有了个小未婚妻了？」
顾野低头看了一眼婚约，随后上下打量我，嗤笑：
「宋南枝，你已经处心积虑到这个地步，甚至自己写个婚约来骗我。」
「你以为我还会像五年前那样被你欺骗吗？」
他说完，将手中的红酒杯悉数倒落在我头上。
深红色的酒液顺着头顶倒下，浸透了单薄的衬衣，让我显得异常狼狈。
我抬眸便对上顾野嫌恶厌弃的神情。
他当着我的面，在一片哄笑声中将那纸旧婚约撕成碎片，洒在了泳池里。
「宋南枝，你要是能把这婚约捞起来，我就真认了，怎么样？」
碎纸沉入泳池中，早已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将顾野的话当真，他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只有洛芯神情一紧，嗔怪地瞥了顾野一眼。
我紧紧
攥着衬衣摆。
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做不了剧烈运动。
可婚约很重要，上面还有顾宋两家长辈的署名和画押。
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顾野后，我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泳池。
游泳是从前顾野教会我的，他知道我体力匮乏，从不让我长时间下水。
那些碎纸被我捞在手中，成了一团糨糊。
我心脏处传来细密的痛，因过度缺氧而失去力气。
我缓缓地沉入泳池中，任凭冰冷池水将我口鼻淹没。
透过那层波澜的水，我看见顾野叹了口气，然后跳下了泳池。
顾野将我从水中捞了出来。
胸腔内积压的水被摁压吐出，我恢复了少许意识。
顾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无论他怎么令人掰开我的手，我始终握着那一团碎纸没有泄力。
「宋南枝，你就这么想嫁入顾家吗？」
顾野嘴唇紧抿，像在压抑怒火，抬脚便踩上了我紧握着的手。
骨裂的疼痛让我瞬间四肢发冷颤抖。
这一纸婚约，是爷爷临终前对我的嘱托，也是他亲手转交给我的遗物。
他想让我后半生幸福顺遂。
我便将这当作最后一次见顾野的机会。
可眼前的顾野却逐渐模糊。
原本喧闹的人群忽然噤声。
顾野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我，走到了一个气质雍容的贵妇人面前。
我听到那妇人说：
「阿野，你爷爷确实提到过婚约这件事。
「不过，既然婚约已毁，宋小姐也不应该再纠缠我们阿野了，对吗？」
眼前的顾母轻蔑的神情与五年前如出一辙。
从前，我身侧总是站着一个维护我的顾野。
可如今，那个维护我的顾野消失了。
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
我没钱住床位，只能在走廊上寻个位置。
看着医院给出的巨额医疗单出神。
第一次心脏瓣膜修复费用，顾家帮我填上了。
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我知道自己会是个累赘。
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像个正常人一样与顾野相处。
不愿让那个张扬肆意的顾野和其他人一样，日日为我担心。
可当我藏起的欠缺暴露在他面前时，得来的却是说不尽的嘲讽。
我紧抿着唇，面色苍白地看着顾野，眼泪无声地濡湿面庞。
顾野带着讽意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消失殆尽。
「血……阿野……我流了好多血……」
偌大的客厅里，洛芯的声音显得孱弱绝望。
那一架日日被人小心呵护擦拭的钢琴如今被血浸染。
黑白琴键染上鲜红。
洛芯神色惊惧，看着自己颈间不断流下血液，滴落在白洁瓷砖上。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顾野眼含愠怒地瞪了我一眼，神色紧张地跑到洛芯身边。
「我没有……」
我虚弱地辩解。
我明明连洛芯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顾野狠狠推倒在地了。
胸口开始剧烈疼痛，呼吸也逐渐困难。
药…我需要药……
我大口喘息着，艰难地爬到顾野脚边，紧攥着他的衣角。
却因为过分疼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顾野没有给我药，反而狠狠踢了我一脚。
「宋南枝，你怎么如此狠毒。
「如果芯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别墅外响起救护车的声音。
顾野将洛芯抱起，转身将手中的药全数倒进了鱼缸里。
我盯着瓷砖上的空药瓶发怔。
只觉得心像被挖空了那般窒息。
他离开时，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我。
清俊的嗓音异常冷漠：
「赵妈，把那个新来的下人赶出去。」
「钢琴的损失和芯芯的医疗费，都记在她工资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