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知道了妈，我会忍的。”

我爸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将头昂得老高。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妈，轻声道，“妈，做好你的忍女。”

还没等我妈反应过来我话中的意思，下一秒，我便看见我爸憋着腮帮子狠狠吸着烟，于是眼疾手快地将我妈拉到我面前。

呛人的烟喷了我妈满脸，呛得她直咳嗽，“你，你......”

她咳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却还是用眼睛挖了我一眼。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开口道，“妈，不过是二手烟，你忍忍就好了。”

我妈咳出了眼泪，拧了我一把，“你个死丫头，竟然把我拉过来......”

“妈。”我打断她，“凡事忍一忍都能过去，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况且我爸这个烟呛人，肯定是你不舍得钱给他买好的。”

“妈，我那些奖学金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爸买点好烟啊，这样就不会呛了。你怎么这么小气呢？”

“你说对吧，爸？”

我爸一听好烟就来了劲，“对，你一天守着那么多钱，连一盒好烟都不肯给我买。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小气的玩意儿？”

他拍了拍我的肩，呲着一口大黄牙乐道，“还是我亲闺女好，知道心疼你爸。”

我不动声色地躲过。不是你亲闺女好，而是谁支持你抽烟，谁就是你亲闺女。

我爸抽出皮带，开始威胁我妈，“去给我买条利群，我要细的！”

我不赞同地说道，“爸，利群怎么配得上你。还得是中华吧？”

我妈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又将目光移向我，“中华？那么贵的烟你抽得起吗？还有你徐小枫，你真是胆儿肥了！”

“我看是你胆儿肥了，敢骂我闺女？”

我爸抄着皮带就打过去。

他现在在心里已经把我当成了利益共同体。我能让他抽上好烟，便是自己人。我妈嫌中华太贵不愿给他买，就是他的敌人。

我望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求饶的我妈，冷眼笑着，就像曾经她看我挨打那般。

我在心中止不住的暗爽。

妈，原来你也会破防啊。

我爸打了她一顿，就出门遛弯了。

而我则蹲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妈，你怎么没忍住呢？忍住了，不就不用白挨一顿打了？”

她趴在地上呜咽着，沉重地喘着粗气，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我呵呵一笑。重活一世，可得让你们也尝尝忍让的滋味。

“徐小枫，偏和我作对是吧？”

我妈缓了好一阵，才狼狈地爬起身。她痛得五官紧紧缩在一起，却仍不忘咒骂我，“当年死的怎么不是你，而是你弟弟？”

她的眼神满是怨毒，我却嘲讽地笑了，“妈，其实真正该死的，一直是你。”

说完这句话，我不顾她难看的脸色，当着她的面从她藏在床下的钱匣子里掏出两千，还炫耀似的晃了晃，“钱我拿走治病，你要是真能忍，就管好自己的嘴别和我爸告状。”

“你个贱丫头！”

她扑过来想打我，被我重重的关上门，隔绝在门内。

她打开门在楼道里喊着，“徐小枫，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我年纪小跑得快，楼道里哪还有我的身影。只留下我妈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不停回荡着，急得跳脚却又抓不到我。

我勾了勾唇角。

前世我死后，灵魂一直被禁锢在家里。这个家里所有的秘密，我都知道。




我妈是个“忍女”

我爸总让我抽二手烟，我说他几句，他抬手就是一巴掌，转头斥责我妈不会教孩子。

我妈拉着我衣袖，“小枫，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结婚后，我因为怀不上孩子被婆婆半夜赶出家门。我妈竟说，“小枫，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忍着吧。”

老公出轨，我要离婚，我妈也劝我，“婚姻关系都那样，再忍忍。”

忍到最后，我患上重度抑郁，从十八层一跃而下。

我妈看着我的尸体，恨铁不成钢，“人这一辈子都是忍过去的，你怎么就忍不过去呢？”

重活一次，我要让他们都体会体会忍让的滋味。

......

“小枫，那是你爸，你跟他顶什么嘴？”

我妈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还未等我缓过神，她又说道，“听妈的话，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重生了。

上一世，由于我爸总在家里抽烟，还常常恶作剧一般把烟圈吐在我脸上，导致我得了慢性咽炎。

一到四季交替之时，浓痰便糊住嗓子，喘不过气来，最后恶化成了哮喘。

我那时刚上高中，拼搏来的奖学金都被爸妈收走，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于是想着和爸妈要点钱去看病。

谁知道我爸挑衅地当着我的面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喷在我脸上，“哮喘？这种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找你妈去。咱家从来没有这种病根，你是我亲生闺女吗？”

他狐疑地打量着我，我妈吓了一跳，慌忙扔下厨房的刀跑过来拍了我一巴掌，“什么哮喘，你就是看手机看多了，还怪到你爸头上了？有这时间还不快去帮我做饭？”

我捂着脑袋哭诉，“我没有！除了做家务，我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拿奖学金了，谁知道你们藏起来我的钱......”

“行了行了！”

我爸不耐烦地给了我一耳刮，“用自己闺女的钱，算什么藏？就一句话，老子没钱！”

我不服气地反驳，“我每年五千块钱的奖学金，用来治病绰绰有余，我没花你们的钱！”

我看着他手边从烟灰缸里溢出来的烟头，气不打一出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夺过他手里的烟，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着。

嘶吼声从我哭得沙哑的嗓子里传出，“你少抽点烟不就有钱了？”

我爸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抽出皮带揍了我一顿。

“钱钱钱，老子养你这么大花了多少钱？拿你点奖学金怎么了？”

皮带落在我的身上火辣辣地疼。

我躺在地上不争气地哭，我妈则抱着胳膊在一旁说风凉话，“早让你忍着，忍住了不就不用白挨一顿打了？真是活该。”

她转身就回了厨房，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我，“什么哮喘，我们那代人哪有你这么娇贵，不都是抗一抗就过去了。别装了，快滚过来做饭，你爸还等着吃呢！”

“小枫，妈和你说话呢，没听见吗？”

我妈的责备将我拽回了现实。




我在单元楼下站了很久，直到对上窗户里我妈那双怨毒的双眼，才回过神来，讽刺地笑着。

再没人看到的地方，冲她做了个嘴型，故意激怒她，“妈，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果然上了当，开窗激动地吼道，“徐小枫，你真是个白眼狼，你怎么不早点死了？”

她这句话骂的极大声，楼下的邻居们纷纷抬头看她。

我一向是邻居们眼中的乖乖女，性格安静腼腆，成绩名列前茅，见到我妈这样骂我，楼下的金阿姨不禁护住我，“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她才多大？”

金阿姨挡在我面前，我挤出几滴眼泪，冲阿姨凄惨一笑，“阿姨，没关系的。我，我习惯了......”

然后我就当着金阿姨等人心疼的眼神，冲着我妈直直跪了下去，“妈，我错了！”

声音凄厉到让在场们的邻居，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而后我便朝着她不要命般地边磕着头，边哽咽道，“妈，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偷钱治病，也不该听我爸的话，给他买烟......”

我不停抹着眼泪，对着我妈震惊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她，“妈，我怕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每次做完你布置的家务，都会熬夜学习，当个好学生；我怕你讨厌我，所以受了委屈都忍着不说，可是妈，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你才能喜欢我呢？”

“妈，你教教我，好吗......小枫没做过这样的题目，小枫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的额头磕出了血。血液混合着我的泪水，还有散落凌乱的头发，这模样又凄惨又可怜。

金阿姨揪着胸口处的衣襟，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碧，多好个闺女，让你逼成这样？”

她年轻的时候极其泼辣，上了岁数脾气收敛了不少。此刻用食指指着我妈，一句接一句地骂着，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本来不应该参合，可是你自己看看给小枫都折磨成什么样了？”

她扶我起来，摸着我的脸，“正是发育的时候，看看给孩子饿的！我都见过不止一次，小枫捡别人家剩的东西吃了，你这个当妈的就是这么养孩子的？”

其他邻居纷纷附和，“就是，当妈的还有这么狠心的？”

“简直不配当妈，不对，都不配当个人！”

金阿姨接着道，“谁家里出个年纪第一，不当个宝贝一样供着？就你们家夫妻俩，都跟个瞎子一样没长眼，拿宝贝不当宝贝，当垃圾！”

“你家这垃圾桶，有你们两个垃圾还不够吗？非要让孩子也跟你们遭罪？”

我妈刚反驳了一句，“你算什么？在这儿跟我指手画脚？”

就被金阿姨啐了一口，“呸！疯狗少叫！自己的人生是个笑话，还想把亲生姑娘也拖进泥潭？犯蠢犯了半辈子，我看华佗在世都医不好你这个坏心肝的！”

我躲在人群后面，眯着笑眼，险些乐出声。

妈，你忍啊！你的人生信条不就是忍吗？怎么现在憋不住了？

是鞭子打在你身上了，才知道疼吗？

我妈看到我的样子，气到哆嗦着嘴唇质问我，“徐小枫，你，你故意的？”

我憋着嘴，再次走到人前放低姿态，“金阿姨，求您别说了......”

“妈，我错了......你总教我要忍耐，这次我求你也忍我一次，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邻居们也开始了对我妈的狂轰滥炸，

“王碧，做人不能太黑心，容易遭报应啊！”

“就是，小心一个雷劈下来，不得好死噢！”

“我看就是跟人沾边的事一件不做，才报应到他家小儿子身上了，不然......”

一提到我弟弟，我妈突然变了脸色，歇斯底里道，“徐小枫，是你对不起你弟弟，你该给他偿命！”

“我撕了你！”

我妈说完这句话后，我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然后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冷冷的声音，“你要撕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