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走后，凤婉凝便昏迷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屋子里很是破败，这里并不是她为自己精心布置的婚房，具体是凌王府的哪个院子也分不清。

“公主醒了，可要传膳？”在凤婉凝艰难起身之际，一个瘦小的丫头走过来，看样子以前应该是做粗使的。

“本宫睡了多久？”凤婉凝抬眸看向对方，因长时间没有饮水，喉咙就像是火烧一样的疼痛。

“公主睡了一日。”丫头端了一杯水给凤婉凝，眼中有着同情之色。

凤婉凝喝过水，听着外面锣鼓声天，迷茫的问道：“外面为何这般吵？”

“王爷今日迎娶侧妃。”丫头怯怯地看着凤婉凝小声道。

“砰。”茶盏摔落在地。

凤婉凝身子轻晃，险些摔到地上去。

她眼眶不觉泛红，看着丫头涩然发问：“可是相爷之女......南霜？”

丫头轻轻点头。

凤婉凝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全身微微颤抖。

凌王不摆宴席便迎娶了长公主，却在新婚燕尔之际大摆宴席迎娶相府千金为侧妃，恐怕如今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吧。

她眼底满是悲楚，如今凌王手握重兵，宰相是文官之首，这样的婚事即便不合规矩，可谁又敢质疑？

凌霄答应过她，一年之后才会再娶亲，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失约了。

凤婉凝泪水莹然而下，她忘了自己虚弱的身体，以及床前的碎片，掀开被子便要出去。

她想要问问凌霄，为何不肯守诺，为何欺骗于她？一再对她如此残忍，践踏她的真情。

凤婉凝起身过猛，忽然头晕栽倒在地，却被瓷片刺入肌肤，痛的她顿时清醒过来。

凌霄爱不爱她，答案不问也知。

“公主出不去的，外头有人守着，若公主闹出什么动静，王爷只会杖杀了奴婢，求公主可怜可怜奴婢，饶奴婢一命吧！”丫头吓得跪在凤婉凝面前，阻止她前行。

凤婉凝从地上起来，看着这个丫头：“王爷为何要关本宫？”

丫头摇了摇头。

凤婉凝心头一阵刺痛，不再追问，她知问多了，也不过自取其辱。

她如今中毒已深，又两日多不曾进食，此刻面无血色，眼底更是一片空无。

耳畔传来迎亲的乐章，偶尔还能听到宾客的喧闹声，这才是婚礼该有的样子。

坐在门槛一整夜，凤婉凝吹着冷风，手上的伤口被简单的包扎。

本就苍白的脸，在晨曦下更显病态。

“嘎吱”大门被打开。

凤婉凝望向门口，眼中闪过一抹希冀。

她强撑着身子，一步步朝着大门处走去，刚到门边，忽然听有人喊。

“有刺客！快保护侧妃，缉拿刺客！”

凤婉凝眸色一紧，下一瞬，便被两个护院按倒在地，细嫩的脸摩擦在地面上，立即出了血痕。

“快把这疯婆子押下去乱棍打死，冲撞了侧妃，小心王爷摘了你们脑袋！”




凤婉凝被人塞住了嘴，就地按在那里打，根本不给她说出自己身份的机会。

打人的婆子卯足了劲儿，是真的想要凤婉凝的命。

视线逐渐模糊，凤婉凝知道她撑不了多久，可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而至，凤婉凝发出呜呜声，想要引起凌霄的注意，他会救她的对吗？

凌霄，信我一次可好？

“王爷，霜儿好怕。”南霜轻啜着，清秀的双眸盈满泪水，我见犹怜。

南霜的美只称得上是小家碧玉，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最让男人有保护欲。

一旁的丫鬟碧清忙将南霜险些‘遇刺’的事禀报，瞪向凤婉凝的目光满是仇恨，好一副忠心护主的姿态。

“有本王在，没人伤的了你。”凌霄将南霜拥入怀中，宽厚的手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凤婉凝看着这一切，心顿时凉了。

凌霄冰冷的视线扫过凤婉凝，见她已经丢了半条命，这才开口制止婆子。

“王爷，将这疯子交给奴婢审问，她冲撞了侧妃......”碧清不甘心让凤婉凝逃过此劫，继续道。

凤婉凝嘴角扯着一丝腥甜，已经说不话了。

凌霄抬手打断碧清的话，冷声开口道：“长公主你冲撞了侧妃，现在向霜儿道歉，本王可饶你一次。”

凤婉凝匍匐在地，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对着他喉道：“既知我是长公主，又何来冲撞？”所以，这么折磨自己，也是他的手笔了！

她是长公主，亦是凌王正妃，怎会纡尊降贵向南霜道歉！

“这是......姐姐？”南霜惊呼一声，身子轻晃了一下，玉手攥着凌霄的衣袖，紧张的解释道：“王爷，霜儿不知是姐姐，否则借霜儿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姐姐不敬的。这可如何是好？会不会牵连王爷？”

“无碍，错不在你。”凌霄轻柔地开口，而后看着凤婉凝嘲讽道出声，“谁叫长公主长着一副疯子模样，没吓到你便好。”

凤婉凝心口狠狠一痛，一口灼热被她含在嘴里。

南霜听后眼中闪过一抹嘲笑，她故意当着凤婉凝的面，靠在王爷的肩头：“可妾身害怕，若是陛下怪罪......”

凌霄打断了她的话：“有本王在，你且安心。”

他又道：“让丫鬟送你回去休息，本王今日得了一架名琴，少顷与你共赏。”

“可......”南霜犹疑着望向凤婉凝，最终在凌霄安抚的话语中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南霜走后，凌霄居高临下看着凤婉凝，他狭长的眼眸眯了眯：“公主可知皇上问起身上之伤，该如何作答？。”

“呵呵......”凤婉凝凤眸轻撇了他一眼，喉咙满是苦涩。

此刻方才明白凌霄为了南霜不被责罚，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王爷，本宫向来不曾说过假话。”凤婉凝虚弱的开口，模糊的视线已然模糊看不清眼前之人。

凌霄眸色一冷：“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回宫了。”

看着他决绝背影，凤婉凝用尽力气喊道：“可惜你再爱南霜也无用......有本公主一日在，南霜就只能为妾——！”




没有喜庆的奏乐声，没有嫁娶的仪式，只有一身红妆和满面的泪痕。

世人皆道长公主风华无双，是先帝掌上明珠，是世间最幸运的女子，必当一世荣华。

可此刻的凤婉凝，却无语凝噎，跪倒在地。

“凌霄，娶我让你如此不甘吗？”冰凉的地面，却冷不过凌霄无情的推搡。

凤婉凝只觉得心口刺痛，像是被利箭穿透一般。

“凤婉凝，嫁给本王，已是如你所愿，这般委屈的姿态做给谁看？”冷情的声音响起，凌霄用力扯下她刺目的红盖头，连镶满珠翠的凤冠也随之坠地。

他朝着凤婉凝伸出手，一双冷眸犹如寒刃：“解药！”

凤婉凝抬头望向眼前一脸冷色的男人，苦涩一笑：“并无解药，你为何不信我？南霜她根本没有中毒......”

珠玉落地的声音煞是清脆好听，可她的声音却是暗哑的。

她被凌霄猛地提起，一把将她扔到了软榻之上。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本王？不就是想得到本王吗，好，如你所愿！”凌霄忽地倾身上前，

他丝毫不顾忌凤婉凝的尊严，在新婚之日便用他的方式，羞辱曾经尊贵无双的长公主。

嫁衣零落，凤婉凝脸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泪痕，她望着正在更衣的男人，喉咙里满是苦涩。

一夜过去，他们有了夫妻之实，可他却没将她当作妻子。

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

凌霄穿好衣裳，转身厌恶地看着凤婉凝：“成全你了，解药拿来。”

凤婉凝忍着喉咙的不适，摇头。

根本就不是毒药，她又从何处拿到解药？

“你敢戏耍本王？”凌霄神色顿变，扼住了凤婉凝的脖子，怒道：“你这心思歹毒的女人，抢了本该是南霜的正妃之位，又多次谋害她性命，本王今日便杀了你！”

“为了南霜......咳咳......赔上王府......也不惜？”凤婉凝并不挣扎，脸色渐渐涨红，说话也变得吃力。

凌霄冷笑，手下的动作又用力几分：“你以为如今的凌王府，还是皇室可以掌控的吗？你死，新帝绝不敢问罪本王。”

凤婉凝眸色微颤，只觉呼吸不畅，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她心悦之人，她如今的夫君，不爱她便罢，竟要为别的女人杀了她！凤婉凝泪眼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苦涩溢满心头。

她的视线越渐模糊，以为就要死去，门外传来凌霄的心腹洪武的声音。

“王爷，相府传来消息，已经找到解药，南霜小姐已经醒了，想要见您。”

凌霄听后将凤婉凝松开，他冷漠弑杀的双眼，绽放出喜悦的光芒。

“本王即刻就来。”

他说罢，不再看凤婉凝绝尘而去。

凤婉凝跌倒在地大口的呼吸着，肺部刺痛：“咳咳咳......”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王爷，你为何不信我，我不曾下毒，何来解药......

凤婉凝大声的咳着，胸腔一阵疼痛，嘴角有暗黑的血液流淌而下。

她眸色一紧，含泪苦笑：“凌霄，被下毒的，是我啊......”




凤婉凝不知自己是被何人送回房间的，处理伤口时衣衫去除之际，连带着血肉被撕开，疼的她几度昏厥。

“嘶——”

凤婉凝咬住自己的手臂，不愿发出痛呼之声。

烈酒清洗伤口，血淋淋的后背一阵阵的痉挛着，疼的凤婉凝恨不能把自己敲晕。

“公主忍一下，奴婢上了止血药便好。”丫头显然没做过这样的事，紧张的直擦汗水，脸色比凤婉凝的还白几分。

“本宫撑得住。”凤婉凝嘴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手臂已是被咬的鲜血淋漓。

药粉洒下的一瞬，凤婉凝疼的仰起头，泪水抑制不住的流淌而下。

凌霄，今日你待我的一切，来日我定当会一一还你。

霜园。

顾名思义，以南霜命名，可见凌霄情之所钟。

“王爷，这凤鸣琴不愧有琴后之称，便是初学者亦能弹奏出华美乐章。霜儿十分喜爱，多谢王爷赐琴，以后霜儿日日为王爷抚琴可好？”南霜一曲完毕，款步走至凌霄身侧，却发现他绪早已飘走。

南霜微微敛眸，看来她要加快速度除掉凤婉凝，才能让凌霄眼中只看到她一人。

“王爷。”南霜娇滴唤了声，递了一杯茶上去。

凌霄收敛了思绪，接过茶盏：“霜儿乃是京中琴艺佼佼者，是唯一能配得上凤鸣之人。”

‘滴答’

‘滴答’

南霜嘴角黑血滑落，一滴滴落在茶盏之中，很快便消散开。

凌霄猛地抬头，便见南霜口中含血，面色痛苦。

“王爷，霜儿恐怕不能伴您左右了......。”南霜捂着胸口，脸上挂满了泪痕。

“来人，快传御医！”

凌霄抱着已经昏迷的南霜，疾步朝内室而去，声音难掩的焦灼。

霜园乱做一团。

另一边，凤婉凝的住处却安静的异常。

小丫头给凤婉凝上药之后，便去厨房煮药、煮粥，这院子只有她一个下人，自是分身乏术。

房间中，凤婉凝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趴在床上的她却睡的极不安稳，额头布满汗珠。

一阵风掠过，一个戴着鬼面的黑衣男子立在床边，一双清冷的眼眸充满怒火。

喂凤婉凝服下一颗药丸后，男子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换药，最终只敢把药瓶放在枕边。

“冷月......”凤婉凝悠悠转醒，望着男子，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

“公主可要离开？”男子的声音一如他的名字般，清冷的让人生寒。

凤婉凝轻摇螓首，语气虚弱却坚定：“我不能走。”

“为了他，值得吗？”冷月质问，面具遮挡看不到他的神色。

“......”凤婉凝神色一滞。

值得吗？

嫁给一个不会护着自己的夫君，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自然是不值得。

可......

她不甘，凤婉凝只想人生最后的时刻陪在他身边，见证他的绝望，方才没有遗憾。

“属下去杀了那女人？”自幼相随，冷月明白凤婉凝的执拗，不再劝说。

凤婉凝强忍着疼痛慢慢坐起，眼底闪过决绝：“去帮我办一件事......”